资治通鉴_汉纪汉纪四十段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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查阅典籍:《资治通鉴》——「资治通鉴·汉纪汉纪四十」原文
孝和皇帝下永元四年(壬辰、92) 汉纪四十 汉和帝永元四年(壬辰,公元92年) [1]春,正月,遣大将军左校尉耿夔授于除印绶,使中郎将任尚持节卫护屯伊吾,如南单于故事。 [1]春季,正月,派遣大将军左校尉耿夔授予北匈奴于除印信绶带,命中郎将任尚持符节护卫,屯驻伊吾,一如南匈奴单于先例。 初,庐江周荣辟袁安府,安举奏窦景及争立北单于事,皆荣所具草,窦氏客太尉掾徐深恶之,胁荣曰:“子为袁公腹心之谋,排奏窦氏,窦氏悍士、刺客满城中,谨备之矣!”荣曰:“荣,江淮孤生,得备宰士,纵为窦氏所害,诚所甘心!”因敕妻子:“若卒遇飞祸,无得殡敛,冀以区区腐身觉悟朝廷。” 当初,庐江人周荣在司徒袁安府中供职。袁安弹劾窦景和反对封立北匈奴单于等事所上的奏章,都由周荣起草。窦家的门客、太尉掾徐深为痛恨,他威胁周荣说:“您做袁公的心腹谋士,排斥弹劾窦家,窦家的壮士、刺客遍布京城,请好生防备吧!”周荣说:“我周荣是长江、淮河地区的一介孤单书生,有幸能在司徒府中任职,纵然被窦家所害,也确实心甘情愿!”于是他告诫妻子:“如果我突然遭遇飞来横祸,不要收殓安葬,我希望借此区区遗躯使朝廷省悟。” [2]三月,癸丑,司徒袁安薨。 [2]三月癸丑(十四日),司徒袁安去世。 [3]闰月,丁丑,以太常丁鸿为司徒。 [3]闰三月丁丑(初九),将太常丁鸿任命为司徒。 [4]夏,四月,丙辰,窦宪还至京师。 [4]夏季,四月丙辰(十八日),窦宪回到京城洛阳。 [5]六月,戊戌朔,日有食之。丁鸿上疏曰:“昔诸吕擅权,统嗣几移;哀、平之末,庙不血食。故虽有周公之亲而无其德,不得行其势也。今大将军虽欲敕身自约,不敢僭差;然而天下远近,皆惶怖承旨。刺史、二千石初除,谒辞、求通待报,虽奉符玺,受台敕,不敢便去,久者至数十日,背王室,向私门,此乃上威损,下权盛也。人道悖于下,效验见于天,虽有隐谋,神照其情,垂象见戒,以告人君。禁微则易,救末则难;人莫不忽于微细以致其大,恩不忍诲,义不忍割,去事之后,未然之明镜也。夫天不可以不刚,不刚则三光不明;王不可以不强,不强则宰牧从横。宜因大变,改政匡失,以塞天意!” [5]六月戊戌朔(初一),出现日食。丁鸿上书说:“当年吕氏家族专权,皇统几乎移位;哀帝、平帝末年,皇家宗庙祭祀中断。所以,即便是像周公那样的近亲,如果其人没有品德,也不能让他得势。如今大将军窦宪虽然希望自我约束,不敢有所僭越等级,但天下远近之人,全都对他诚惶诚恐地奉承听命。新任命的刺史、二千石官员,要到窦家拜谒辞行,求通姓名,听候答复。尽管已敬受皇上赐予的印信,接受过尚书台的训令,也不敢就此离去。等待召见的时间,久的要长达数十天。背对朝廷,趋向私门,这是君王威望受损、臣下权势过盛的表现。人间的伦常如果在下面被扰乱,天象就会出现相应的变化。尽管事有隐密,神灵也能洞察内情,用天象示警,以告诫人间的君王。在灾祸之初,可以轻易地加以禁绝,而到了灾祸之末,则难以挽救。人们无不是因疏忽了微小的祸端,以致酿成了大祸。出于恩情而不忍教诲,由于仁义而不忍割爱,而事过之后,再看灾祸发生前的迹象,便昭如明镜了。上天不可以不刚,不刚则日、月、星三光不亮;君王不可以不强,不强则大小官员横行无道。应当趁着天象示警,改正朝政的失误,以回报天意!” [6]丙辰,郡国十三地震。 [6]丙辰(十九日),有十三个郡和封国发生地震。 [7]旱,蝗。 [7]发生旱灾和蝗灾。 [8]窦氏父子兄弟并为卿、校,充满朝廷,穰侯邓叠、叠弟步兵校尉磊及母元、宪女婿射声校尉郭举、举父长乐少府璜共相交结。元、举并出入禁中,举得幸太后,遂共图为杀害,帝阴知其谋。是时,宪兄弟专权,帝与内外臣僚莫由亲接,所与居者阉宦而已。帝以朝臣上下莫不附宪,独中常侍钩盾令郑众,谨敏有心几,不事豪党,遂与众定议诛宪,以宪在外,虑其为乱,忍而未发;会宪与邓叠皆还京师。时清河王庆,恩遇尤渥,常入省宿止;帝将发其谋,欲得《外戚传》,惧左右,不敢使,令庆私从千乘王求,夜,独内之;又令庆传语郑众,求索故事。庚申,帝幸北宫,诏执金吾、五校尉勒兵屯卫南、北宫,闭城门,收捕郭璜,郭举、邓叠、邓磊,皆下狱死。遣谒者仆射收宪大将军印绶,更封为冠军侯,与笃、景、皆就国。帝以太后故,不欲名诛宪,为选严能相督察之。宪、笃、景到国,皆迫令自杀。 [8]窦氏父子兄弟同为九卿、校尉,遍布朝廷。穰侯邓叠,他的弟弟、步兵校尉邓磊,母亲元,窦宪的女婿、射声校尉郭举,郭举的父亲、长乐少府郭璜等人,相互勾结在一起。其中元、郭举都出入宫廷,而郭举又得到窦太后的宠幸,他们便共同策划杀害和帝。和帝暗中了解到他们的阴谋。当时,窦宪兄弟掌握大权,和帝与内外臣僚无法亲身接近,一同相处的只有宦官而已。和帝认为朝中大小官员无不依附窦宪,唯独中常侍、钩盾令郑众谨慎机敏而有心计,不谄事窦氏集团,便同他密谋,决定杀掉窦宪。由于窦宪出征在外,怕他兴兵作乱,所以暂且忍耐而未敢发动。恰在此刻,窦宪和邓叠全都回到了京城。当时清河王刘庆特别受到和帝的恩遇,经常进入宫廷,留下住宿。和帝即将采取行动,想得《汉书·外戚传》一阅。但他惧怕左右随从之人,不敢让他们去找,便命刘庆私下向千乘王刘伉借阅。夜里,和帝将刘庆单独接入内室。又命刘庆向郑众传话,让他搜集皇帝诛杀舅父的先例。六月庚申(二十三日),和帝临幸北宫,下诏命令执金吾和北军五校尉领兵备战,驻守南宫和北宫;关闭城门,逮捕郭璜、郭举、邓叠、邓磊,将他们全部送往监狱处死。并派谒者仆射收回窦宪的大将军印信绶带,将他改封为冠军侯,同窦笃、窦景、窦一并前往各自的封国。和帝因窦太后的缘故,不愿正式处决窦宪,而为他选派严苛干练的封国宰相进行监督。窦宪、窦笃、窦景到达封国以后,全都强迫命令自杀。 初,河南尹张,数以正法绳治窦景,及窦氏败,上疏曰:“方宪等宠贵,群臣阿附唯恐不及,皆言宪受顾命之托,怀伊、吕之忠,至乃复比邓夫人于文母,今严威既行,皆言当死,不顾其前后,考折厥衷。臣伏见夏阳侯每存忠善,前与臣言,常有尽节之心,检敕宾客,未尝犯法。臣闻王政骨肉之刑,有三宥之义,过厚不过薄。今议者欲为选严能相,恐其迫切,必不完免,宜裁加贷宥,以崇厚德。”帝感其言,由是独得全。窦氏宗族宾客以宪为官者,皆免归故郡。 当初,河南尹张曾屡次依法制裁过窦景。及至窦氏家族败亡,张上书说:“当初窦宪等人受宠而身居显贵的时候,群臣阿谀附从他们唯恐不及,都说窦宪接受先帝临终顾命的嘱托,怀有辅佐商汤之伊尹、辅佐周武王之吕尚的忠诚,甚至还将邓叠的母亲元比作周武王的母亲文母。如今圣上的严厉诏命颁行以后,众人又都说窦宪等人该当处死,而不顾他们的前前后后,推究他们的真实思想。我看到夏阳侯窦一贯忠诚善良,他曾与我交谈,经常表露出为国尽节之心。他约束管教宾客,从未违犯法律。我听说圣明君王之政,对于亲属的刑罚,原则上能够赦免三次,可以过于宽厚,而不过于刻薄。如今有人建议为窦选派严厉干练的封国宰相,我担心这样会使窦遭到迫害,必不能保全性命而免去一死。应只对窦予以宽大,以增厚恩德。”和帝被他的言辞所感动,因此窦独得保全。窦氏家族及其宾客,凡因窦宪的关系而当官的,一律遭到罢免,被遣回原郡。 初,班固奴尝醉骂洛阳令种兢,兢因逮考窦氏宾客,收捕固,死狱中。固尝著《汉书》,尚未就,诏固女弟曹寿妻昭踵而成之。 当初,班固的奴仆曾因醉酒辱骂过洛阳令种兢。种兢便借着捉拿审讯窦家宾客的机会,逮捕了班固。班固死在狱中。班固曾编著《汉书》,当时尚未完稿。和帝下诏,命班固的妹妹、曹寿的妻子班昭继续撰写,完成此书。 华峤论曰:固之序事,不激诡,不抑抗,赡而不秽,详而有体,使读之者而不厌,信哉其能成名也!固讥司马迁是非颇谬于圣人,然其论议,常排死节,否正直,而不叙杀身成仁之为美,则轻仁义,贱守节甚矣! 华峤论曰:班固记述史事,不偏激,不诋毁,不贬抑,不抬举,丰富而不芜杂,周详而有系统,令人一读再读,不知厌倦。正是由于这个原因,他才得以成名。班固讥刺司马迁所是所非颇违背圣人之道,然而他自己的议论,却常常排斥死节,否定公正刚直,而且不记述杀身成仁者的美德。如此看来,班固本人则是太轻仁义、贱守节了! [9]初,窦宪纳妻,天下郡国皆有礼庆。汉中郡亦当遣吏,户曹李谏曰:“窦将军椒房之亲,不修德礼而专权骄恣,危亡之祸,可翘足而待;愿明府一心王室,勿与交通。”太守固遣之,不能止,请求自行,许之。遂所在迟留以观其变,行至扶风而宪就国。凡交通者皆坐免官,汉中太守独不与焉。 [9]当初,窦宪娶妻的时候,天下各郡各封国都致送贺礼。汉中郡也要派官员前去送礼,户曹李劝谏太守说:“窦将军身为皇后的亲属,不修养德礼,却专权骄横,他的危险败亡之祸,马上就要来临。愿阁下一心效忠王室,不要与他来往。”但太守坚持要派人送礼,李不能阻止,就请求让自己前去。太守应允。李便随处拖延停留,以观察形势变化。当他走到扶风时,窦氏家族倾覆。窦宪被遣送封国。凡与窦宪交往的官员,全都因罪免官,而汉中郡太守独不在内。 帝赐清河王庆奴婢、舆马、钱帛、珍宝,充其第。庆或时不安,帝朝夕问讯,进膳药,所以垂意甚备。庆亦小心恭孝,自以废黜。尤畏事慎法,故能保其宠禄焉。 和帝赏赐清河王刘庆奴婢、车马、钱帛、珍宝,装满他的府第。刘庆身体偶有不适,和帝就派人早晚探问,送去饮食和医药,垂顾关怀十分周到。而刘庆也小心谨慎而恭敬孝友,因自身曾遭废黜,他特别怕事,唯恐触犯法律,所以能够保住恩宠和厚禄。 [10]帝除袁安子赏为郎,任隗子屯为步兵校尉,郑众迁大长秋。帝策勋班赏,众每辞多受少,帝由是贤之,常与之议论政事,宦官用权自此始矣。 [10]和帝将袁安的儿子袁赏任命为郎,将任隗的儿子任屯任命为步兵校尉,将郑众擢升为大长秋。和帝论功行赏,郑众总是谦让多而接受少。和帝因此认为郑众是位贤臣,常常同他一起讨论政事。宦官掌权,便从此开始了。 [11]秋,七月,己丑,太尉宋由以窦氏党策免,自杀。 [11]秋季,七月己丑(二十三日),太尉宋由被指控为窦氏党羽,由和帝颁策罢免。宋由自杀。 [12]八月,辛亥,司空任隗薨。 [12]八月辛亥(十五日),司空任隗去世。 [13]癸丑,以大司农尹睦为太尉。太傅邓彪以老病上还枢机职,诏许焉,以睦代彪录尚书事。 [13]癸丑(十七日),将大司农尹睦任命为太尉。太傅邓彪因年老多病,请求辞去主管中枢机要的职务。和帝下诏应允,命令尹睦代替邓彪主管尚书事务。 [14]冬,十月,以宗正刘方为司空。 [14]冬季,十月,将宗正刘方任命为司空。 [15]武陵、零陵、澧中蛮叛。 [15]武陵、零陵、澧中蛮人反叛。 [16]护羌校尉邓训卒,吏、民、羌、胡旦夕临者日数千人。羌、胡或以刀自割,又刺杀其犬马牛羊,曰:“邓使君已死,我曹亦俱死耳!”前乌桓吏士皆奔走道路,至空城郭;吏执,不听,以状白校尉徐,叹息曰:“此为义也!”乃释之。遂家家为训立祠,每有疾病,辄请祷求福。 [16]护羌校尉邓训去世。宦吏、百姓、羌人和胡人从早到晚前往哀悼的,每日有数千人。有的羌人和胡人甚至用刀自刺,并杀死自己的狗马牛羊,说:“邓使君已死,我们也一起死吧!”邓训先前担任护乌桓校尉时的部下,全都上路奔丧,以至城郭为之一空。有关官员用逮捕奔丧者的手段进行阻拦,但人们并不理会。有关官员将情况报告了护乌桓校尉徐,徐叹道:“这是为了义呵!”便下令将被捕者释放。于是,当地家家户户为邓训立祠进行供奉,每当疾疫发生,人们就向邓训祭告祈福。 蜀郡太守聂尚代训为护羌校尉,欲以恩怀诸羌,乃遣译使招呼迷唐,使还居大、小榆谷。迷唐既还,遣祖母卑缺诣尚,尚自送至塞下,为设祖道,令译田汜等五人护送至庐落。迷唐遂反,与诸种共生屠裂汜等,以血盟诅,复寇金城塞。尚坐免。 蜀郡太守聂尚接替邓训担任护羌校尉。他打算对羌人各部落实行怀柔政策,便派翻译做使者招抚迷唐,让他返回大、小榆谷居住。迷唐回到大、小榆谷以后,派他的祖母卑缺来拜见聂尚。聂尚亲自将卑缺送到边塞之外,为她饯行,命翻译田汜等五人护送她回到羌人驻地。但迷唐又一次反叛,会同各部落一道生屠田汜等人,割裂他们的肢体,用鲜血盟誓,再度侵犯金城塞。聂尚因罪 而免官。五年(癸巳、93) 五年(癸巳,公元93年) [1]春,正月,乙亥,宗祀明堂,登灵台,赦天下。 [1]春季,正月乙亥(十一日),和帝在明堂祭祀祖宗。登上灵台,观察天象。大赦天下。 [2]戊子,千乘贞王伉薨。 [2]戊子(二十四日),千乘贞王刘伉去世。 [3]辛卯,封皇弟万岁为广宗王。 [3]辛卯(二十七日),将皇弟刘万岁封为广宗王。 [4]甲寅,太傅邓彪薨。 [4]甲寅(疑误),太傅邓彪去世。 [5]戊午,陇西地震。 [5]戊午(疑误),陇西郡发生地震。 [6]夏,四月,壬子,绍封阜陵殇王兄鲂为阜陵王。 [6]夏季,四月壬子(二十日),将已故阜陵殇王刘冲的哥哥刘鲂封为阜陵王。 [7]九月,辛酉,广宗殇王万岁薨。无子,国除。 [7]九月辛酉(初一),广宗王刘万岁去世。因无子嗣,封国撤除。 [8]初,窦宪既立於除为北单于,欲辅归北庭,会宪诛而止。於除自畔还北,诏遣将兵长史王辅以千余骑与任尚共追讨,斩之,破灭其众。 [8]当初,窦宪将於除立为北匈奴单于以后,曾计划护送他返回北匈奴王庭。遇到窦宪败亡,该计划作罢。於除自行叛离,返回北方。和帝下诏,派将兵长史王辅率领一千余骑兵,同中郎将任尚一同追击讨伐。汉军将於除斩杀,消灭了他的部众。 [9]耿夔之破北匈奴也,鲜卑因此转徙据其地。匈奴余种留者尚有十余万落,皆自号鲜卑;鲜卑由此渐盛。 [9]自从耿夔大败北匈奴,鲜卑人便乘此机会辗转迁徙,占据了北匈奴的故地。匈奴人残存的还有十余万户,全都自称为鲜卑人。鲜卑从此日益强盛。 [10]冬,十月,辛未,太尉尹睦薨。 [10]冬季,十月辛未(疑误),太尉尹睦去世。 [11]十一月,乙丑,太仆张为太尉,与尚书张敏等奏“射声校尉曹褒,擅制汉礼,破乱圣术,宜加刑诛。”书凡五奏。帝知守学不通,虽寝其奏,而汉礼遂不行。 [11]十一月乙丑(初六),将太仆张任命为太尉。张与尚书张敏等人上书指出:“射声校尉曹褒,擅自制定汉朝礼仪,破坏扰乱圣人之道,应当处以刑罚。”先后共上书五次。和帝知道张严守儒学正统,但僵固而不通达。他虽然不理会张的奏书,但从此便不再实行曹褒制定的汉礼。 [12]是岁,武陵郡兵破叛蛮,降之。 [12]本年,武陵郡郡兵打败叛乱的蛮人,接受蛮人投降。 [13]梁王畅与从官卞忌祠祭求福,忌等谄眉云:“神言王当为天子。”畅与相应答,为有司所奏,请征诣诏狱。帝不许,但削成武、单父二县。畅惭惧,上疏深自刻责曰:“臣天性狂愚,不知防禁,自陷死罪,分伏显诛。陛下圣德,枉法曲平,横赦贷臣,为臣受污。臣知大贷不可再得,自誓束身约妻子,不敢复出入失绳墨,不敢复有所横费,租入有余,乞裁食睢阳、谷熟、虞、蒙、宁陵五县,还余所食四县。臣畅小妻三十七人,其无子者,愿还本家,自选择谨敕奴婢二百人,其余所受虎贲、官骑及诸工技、鼓吹、仓头、奴婢,兵弩、厩马,皆上还本署。臣畅以骨肉近亲,乱圣化,污清流,既得生活,诚无心面目以凶恶复居大宫,食大国,张官属,藏杂物,愿陛下加恩开许。”上优诏不听。 [13]梁王刘畅与随从官卞忌一道祭祀祈福。卞忌等谄媚说:“神灵说大王应当做皇帝。”刘畅便同他对答谈论起来。有关官员对此提出弹劾,请求下令将刘畅征召进京,囚禁诏狱。和帝没有批准,只将刘畅的封土削去成武、单父两县。刘畅惭愧而又惶恐,上书痛切地自责道:“我生性狂妄愚昧,不知禁忌,自陷于死罪,按理该当诛杀示众。但陛下恩德深厚,违背法律和公平,而硬将我予以赦免,为我受到了玷污。我心知宽大的赦免不可再得,因此发誓约束自己和妻子儿女,不敢再有越轨的举动,也不敢再有浪费的行为。封国租税收入有余,我请求只享用睢阳、谷熟、虞、蒙、宁陵五县,将剩下的四县封土交还国家。我有妾三十七人,其中没有子女的,愿将她们送回娘家。我自己挑选谨慎规矩的奴婢二百人留下,除此之外,将赐给我的虎贲武士、骑兵仪仗,以及各种技艺的工匠、乐队、仆隶、奴婢、兵器、马匹,全部上缴原来所属官署。我身为圣上的骨肉近亲,竟扰乱圣明的教化,玷污纯洁的风气,如今既然已经保全性命,我实在无心无颜以罪恶之身再在巨大的宫室居住,拥有广袤的封国,设置官员僚属,收罗享用各种器具。愿陛下开恩准许我的请求。”和帝下诏表示宽大,温和地拒绝了他的请求。 [14]护羌校尉贯友遣译使构离诸羌,诱以财货,由是解散。乃遣兵出塞,攻迷唐于大、小榆谷,获首虏八百余人,收麦数万斛,遂夹逢留大河筑城坞,作大航,造河桥,欲度兵击迷唐。迷唐率部落远徙,依赐支河曲。 [14]护羌校尉贯友派翻译官做使者,离间羌人诸部落,并用财物进行引诱,羌人诸部落联盟因此瓦解。于是贯友派兵出塞,在大、小榆谷对迷唐展开进攻,斩杀及俘虏八百余人,缴获小麦数万斛,然后又在逢留大河两岸修筑城堡,制造大船,兴建河桥,打算派兵渡河去追击迷唐。迷唐率领部落向远方迁徙,到达赐支河曲。 [15]单于屯屠何死,单于宣弟安国立。安国初为左贤王,无称誉;及为单于,单于适之子右谷蠡王师子以次转为左贤王。师子素勇黠多知,前单于宣及屯屠何皆爱其气决,数遣将兵出塞,掩击北庭,还,受赏赐,天子亦加殊异。由是国中尽敬师子而不附安国,安国欲杀之;诸新降胡,初在塞外数为师子所驱掠,多怨之。安国委计降者,与同谋议。师子觉其谋,乃别居五原界,每龙庭会议,师子辄称病不往。度辽将军皇甫棱知之,亦拥护不遣,单于怀愤益甚。 [15]匈奴单于屯屠何去世,前单于宣的弟弟安国继位。安国曾为左贤王,声誉不佳,及至他当了单于,前单于适的儿子右谷蠡王师子按照顺序转升为左贤王。师子一向勇猛狡黠而足智多谋,前单于宣和屯屠何二人都喜爱他的勇气和果敢,屡次派他领兵出塞,去袭击北匈奴。他回师后,受到赏赐,汉朝皇帝也对他特别看重。因此,匈奴国内都尊敬师子而不依附安国,安国想杀死师子。而那些新投降的北匈奴人,当初在塞外曾屡遭师子的袭击掳掠,多对他十分痛恨。安国便将自己的打算寄托在投降者身上,和他们一同策划。师子察觉了他们的阴谋,就分居五原郡界。每逢匈奴王庭集会,他总是称病而不肯前往。度辽将军皇甫棱知悉这一内情,也支持保护师子而不派他前往王庭。单于安国愈发怀恨。六年(甲午、94) 六年(甲午,公元94年) [1]春,正月,皇甫棱免,以执金吾朱徽行度辽将军。时单于与中郎将杜崇不相平,乃上书告崇;崇讽西河太守令断单于章,单于无由自闻。崇因与朱徽上言:“南单于安国,疏远故胡,亲近新降,欲杀左贤王师子及左台且渠刘利等;又,右部降者,谋共迫胁安国起兵背畔,请西河、上郡、安定为之儆备。”帝下公卿议,皆以为:“蛮夷反覆,虽难测知,然大兵聚会,必未敢动摇。今宜遣有方略使者之单于庭,与杜崇、朱徽及西河太守并力,观其动静。如无他变,可令崇等就安国会其左右大臣,责其部众横暴为边害者,共平罪诛。若不从命,令为权时方略,事毕之后,裁行赏赐,亦足以威示百蛮。”于是徽、崇遂发兵造其庭。安国夜闻汉军至,大惊,弃帐而去,因举兵欲诛师子。师子先知,乃悉将庐落入曼柏城;安国追到城下,门闭,不得入。朱徽遗吏譬和之,安国不听;城既不下,乃引兵屯五原。崇、徽因发诸郡骑追赴之急,众皆大恐,安国舅骨都侯喜为等虑并被诛,乃格杀安国,立师子为亭独尸逐侯单于。 [1]春季,正月,将皇甫棱免官,命执金吾朱徽代理度辽将军职务。当时因匈奴单于与中郎将杜崇不和,单于便上书控告杜崇。杜崇暗示西河太守截留单于的奏章,使单于无法申诉自己的意见。杜崇自己却乘机与朱徽一同上书说:“南匈奴单于安国,疏远旧部,亲近新降之人,想要杀害左贤王师子和左台且渠刘利等。再者,匈奴右部的投降者正在策划共同胁迫安国起兵反叛。请西河、上郡、安定三郡为此警戒备战。”和帝将此事交付公卿进行讨论。众人都认为:“匈奴反复无常,尽管难以预料,但由于汉朝有重兵集结,它必定不敢有大的举动。如今应派遣有谋略的使者前往单于王庭,与杜崇、朱徽及西河太守合作,观察匈奴的动静。如果没有其它变化,可命令杜崇等人在安国那里召集他的左右大臣,责罚横行凶暴侵害边疆的部众,共同评议,论罪诛杀。倘若安国不听从命令,则授权使者随机应变,采取权宜之计,等事情结束之后,再酌情进行赏赐,也足以向所有蛮族显示汉朝的国威。”朱徽、杜崇便率军来到匈奴王庭。安国夜里听到汉军抵达的消息,大为震惊,丢弃庐帐而逃,随即调集军队,要诛杀师子。师子事先得到消息,便率领全体部众进入曼柏城。安国追到城下,城门关闭,不能进入。朱徽派官员进行调停,安国不肯接受。城既不能攻克,安国便率兵驻扎五原。于是杜崇、朱徽调发各郡骑兵急速追击,匈奴人全都大为恐慌。安国的舅父、骨都侯喜为等担心一并被诛,便将安国格杀,拥立师子为亭独尸逐侯单于。 [2]己卯,司徒丁鸿薨。 [2]正月己卯(二十一日),司徒丁鸿去世。 [3]二月,丁未,以司空刘方为司徒,太常张奋为司空。 [3]二月丁未(二十日),将司空刘方任命为司徒,将太常张奋任命为司空。 [4]夏,五月,城阳怀王淑薨,无子,国除。 [4]夏季,五月,城阳怀王刘淑去世。因无子嗣,封国撤除。 [5]秋,七月,京师旱。 [5]秋季,七月,京城发生旱灾。 [6]西域都护班超发龟兹、鄯善等八国兵合七万余人讨焉耆,到其城下,诱焉耆王广、尉犁王泛等于陈睦故城,斩之,传首京师;因纵兵钞掠,斩首五千余级,获生口万五千人,更立焉耆左侯元孟为焉耆王。超留焉耆半岁,慰抚之。于是西域五十余国悉纳质内属,至于海滨,四万里外,皆重译贡献。 [6]西域都护班超征发龟兹、鄯善等八国军队,共七万余人,讨伐焉耆。大军抵达焉耆城下,把焉耆王广、尉黎王等引诱到已故西域都护陈睦驻扎过的故城,然后斩杀,将人头送往京城洛阳。班超乘胜放纵士兵抄劫掳掠,斩杀五千余人,生擒一万五千人,改立焉耆左侯元孟为焉耆王。班超留驻焉耆半年,进行安抚。于是西域五十余国全都派送人质,归附汉朝。远至西海之滨,四万里外的国家,都经过几重翻译来汉朝进贡。 [7]南单于师子立,降胡五六百人夜袭师子,安集掾王恬将卫护士与战,破之。于是降胡遂相惊动,十五部二十余万人皆反,胁立前单于屯屠何子日逐王逢侯为单于,遂杀略吏民,燔烧邮亭、庐帐,将车重向朔方,欲度幕北。九月,癸丑,以光禄勋邓鸿行车骑将军事,与越骑校尉冯柱、行度辽将军朱徽将左右羽林、北军五校士及郡国迹射、缘边兵,乌桓校尉任尚将乌桓、鲜卑,合四万人讨之。时南单于及中郎将杜崇屯牧师城,逢侯将万余骑攻围之。冬,十一月,邓鸿等至美稷,逢侯乃解围去,向满夷谷。南单于遣子将万骑及杜崇所领四千骑,与邓鸿等追击逢侯于大城塞,斩首四千余级。任尚率鲜卑、乌桓要击逢侯于满夷谷,复大破之,前后凡斩万七千余级。逢侯遂率众出塞,汉兵不能追而还。 [7]南匈奴单于师子即位后,有五六百投降的北匈奴人乘夜袭击师子。安集掾王恬率领卫士迎战,将他们击败。于是投降的北匈奴人互相惊扰,十五个部落、二十余万人全部叛变。他们胁迫前单于屯屠何的儿子日逐王逢侯,将他立为单于。然后,屠杀抢劫官吏百姓,焚烧邮亭和庐帐,带着辎重前往朔方,打算穿越大漠北去。九月癸丑(疑误),和帝命光禄勋邓鸿代理车骑将军职务,同越骑校尉冯柱、代理度辽将军朱徽一道率领左右羽林军、北军五校士及各郡各封国的弓箭手、边郡士兵,另由乌桓校尉任尚率领乌桓、鲜卑部队,共计四万人,进行讨伐。当时,南匈奴单于和中郎将杜崇驻扎在牧师城,逢侯率领万余骑兵向他们发动围攻。冬季,十一月,邓鸿等到达美稷,逢侯这才解围离去,向满夷谷行进。南单于派他的儿子率领一万骑兵及杜崇部下四千骑兵,会同邓鸿的部队,在大城塞追击逢侯,斩杀四千余人。任尚则率领鲜卑、乌桓兵在满夷谷进行截击,再次大败叛军。先后共斩杀一万七千余人。于是逢侯率领部众逃出塞外,汉军因无法追击而返回。 [8]以大司农陈宠为廷尉。宠性仁矜,数议疑狱,每附经典,务从宽恕,刻敝之风,于此少衰。 [8]和帝将大司农陈宠任命为廷尉。陈宠生性仁厚端庄,曾多次审理疑难案件,总是引用儒家经典,力求遵循宽恕之道。苛刻的风气,从此稍有衰减。 [9]帝以尚书令江夏黄香为东郡太守,香辞以:“典郡从政,才非所宜,乞留备冗官,赐以督责小职,任之宫台烦事。”帝乃复留香为尚书令,增秩二千石,甚见亲重。香亦只勤物务,忧公如家。 [9]和帝任命尚书令江夏人黄香为东郡太守。黄香推辞道:”主管郡的地方行政,我的能力并不适宜。请让我留下充当散官,赐予从事督察的微职,承担宫中尚书台的繁琐事务。”于是和帝便重新任命黄香为尚书令,而将官秩增加为二千石,对他很是亲近器重。黄香本人也谦恭勤奋,忠于职守,忧公事如忧家事。七年(乙未、95) 七年(乙未,公元95年) [1]春,正月,邓鸿等军还,冯柱将虎牙营留屯五原;鸿坐逗留失利,下狱死。后帝知朱徽、杜崇失胡和,又禁其上书,以致胡反,皆征,下狱死。 [1]春季,正月,邓鸿等率军班师,冯柱率虎牙营留驻五原。邓鸿被指控逗留不进、坐失军机,下狱处死。后来,和帝发现了朱徽、杜崇与匈奴不和,并使单于无法上书,致使匈奴反叛,于是将朱、杜二人征召进京,下狱处死。 [2]夏,四月,辛亥朔,日有食之。 [2]夏季,四月辛刻朔(初一),出现日食。 [3]秋,七月,乙巳,易阳地裂。 [3]秋季,七月乙巳(二十六日),易阳发生地裂。 [4]九月,癸卯,京师地震。 [4]九月癸卯(二十五日),京城洛阳发生地震。 [5]乐成王党坐贼杀人,削东光、二县。 [5]乐成王刘党被指控有杀人之罪,削去封国的东光、县二县。八年(丙申、96) 八年(丙申,公元96年) [1]春,二月,立贵人阴氏为皇后。后,识之曾孙也。 [1]春季,二月,将贵人阴氏立为皇后,阴皇后是阴识的曾孙女。 [2]夏,四月,乐成靖王党薨。子哀王崇立,寻死,无子,国除。 [2]夏季,四月,乐成靖王刘党去世。他的儿子哀王刘崇继位为王,不久也去世了。因无子嗣,封国撤除。 [3]五月,河内、陈留蝗。 [3]五月,河内、陈留两郡发生蝗灾。 [4]南匈奴右温禺犊王乌居战畔出塞。秋,七月,度辽将军庞奋、越骑校尉冯柱追击破之,徙其余众及诸降胡二万余人于安定、北地。 [4]南匈奴右温禺犊王乌居战反叛出塞。秋季,七月,度辽将军庞奋、越骑校尉冯柱出兵追击,打败乌居战,将他的残余部众及归降的匈奴部落二万余人迁徙到安定、北地二郡。 [5]车师后部王涿反,击前王尉毕大,获其妻子。 [5]车师后部王涿反叛,攻击车师前王尉毕大,俘虏了尉毕大的妻子儿女。 [6]九月,京师蝗。 [6]九月,京城洛阳发生蝗灾。 [7]冬,十月,乙丑,北海王威以非敬王子,又坐诽谤,自杀。 [7]冬季,十月乙丑(二十三日),北海王刘威由于不是前北海王刘睦的亲子,并被指控犯有诽谤之罪,因而自杀。 [8]十二月,辛亥,陈敬王羡薨。 [8]十二月辛亥(初十),陈敬王刘羡去世。 [9]丁巳,南宫宣室殿火。 [9]丁巳(十六日),南宫宣室殿失火。 [10]护羌校尉贯友卒,以汉阳太守史充代之。充至,遂发湟中羌、胡出塞击迷唐。迷唐迎败充兵,杀数百人。充坐征,以代郡太守吴祉代之。 [10]护羌校尉贯友去世。命汉阳太守史充接替贯友之职。史充到任后,便征发湟中的羌人、胡人出塞攻打迷唐。迷唐迎战,打败史充的部队,杀死数百人。史充因罪被召回京城,命代郡太守吴祉接替史充之职。九年(丁酉、97) 九年(丁酉、公元97年) [1]春,三月,庚辰,陇西地震。 [1]春季,三月庚辰(初十),陇西郡发生地震。 [2]癸巳,济南安王康薨。 [2]癸巳(二十三日),济南安王刘康去世。 [3]西域长史王林击车师后王,斩之。 [3]西域长史王林进攻车师后王,将他斩杀。 [4]夏,四月,丁卯,封乐成王党子巡为乐成王。 [4]夏季,四月丁卯(二十八日),将乐成王刘党的儿子刘巡封为乐成王。 [5]五月,封皇后父屯骑校尉阴纲为吴房侯,以特进就第。 [5]五月,将皇后的父亲、屯骑校尉阴纲封为吴房侯,阴纲以特进身份离开官位,前往邸第。 [6]六月,旱,蝗。 [6]六月,发生旱灾和蝗灾。 [7]秋,八月,鲜卑寇肥如,辽东太守祭参坐沮败,下狱死。 [7]秋季,八月,鲜卑侵犯肥如。辽东太守祭参被指控怯懦无能、作战失利,下狱处死。 [8]闰月,辛巳,皇太后窦氏崩。初,梁贵人既死,宫省事秘,莫有知帝为梁氏出者。舞阴公主子梁扈遣从兄奏记三府,以为“汉家旧典,崇贵母氏,而梁贵人亲育圣躬,不蒙尊号,求得申议。”太尉张言状,帝感恸良久,曰:“于君意若何?”请追上尊号,存录诸舅。帝从之。会贵人姊南阳樊调妻上书自讼曰:“妾父竦冤死牢狱,骸骨不掩;母氏年逾七十,及弟棠等远在绝域,不知死生。愿乞收竦朽骨,使母、弟得归本郡。”帝引见,乃知贵人枉殁之状。三公上奏,“请依光武黜吕太后故事,贬窦太后尊号,不宜合葬先帝”,百官亦多上言者。帝手诏曰:“窦氏虽不遵法度,而太后常自减损。朕奉事十年,深惟大义:礼,臣子无贬尊上之文,恩不忍离,义不忍亏。按前世,上官太后亦无降黜,其勿复议!”丙申,葬章德皇后。 [8]闰八月辛巳(十四日),皇太后窦氏驾崩。当初,梁贵人死后,宫廷保守秘密,没有人知道和帝是梁贵人所生。至此,舞阴公主之子梁扈派堂兄梁向太尉、司徒、司空三府上书,提出:“汉朝旧制,一向尊崇皇帝生母。然而梁贵人亲自诞育皇上,却没有尊号,请求得到申理讨论。”太尉张向和帝报告了实情。和帝伤感哀痛良久,说道:“您认为应当怎样?”张建议为梁贵人追加尊号,并查找各位舅父,给予他们应有的名份。和帝听从了他的建议。适逢梁贵人的姐姐、南阳人樊调的妻子梁上书自诉道:“我的父亲梁竦屈死在牢狱之中,尸骨不得掩埋;母亲年过七十,同弟弟梁堂等在极远的边域,不知道是死是活。我请求准许安葬父亲的朽骨,让我的母亲和弟弟返回故郡。”和帝召见梁,这才知道生母梁贵人枉死的惨状。三公上书:“请依照光武帝罢黜吕太后的先例,贬去窦太后的尊号,不应让他与先帝合葬。”文武百官也纷纷上言。和帝亲手写诏作答:“窦氏家族虽不遵守法律制度,但窦太后却常常自我减损。朕将她当作母亲,侍奉了十年。深思母子大义:依据礼制,为臣、为子者没有贬斥尊长的道理。从亲情出发,不忍将太后之墓与先帝之墓分离;从仁义考虑,不忍作有损于窦太后的事情。考察前代,上官桀被诛杀,而上官太后也不曾遭到贬降罢黜。对此事不要再作议论!”丙申(二十九日),安葬窦太后。 [9]烧唐羌迷唐率众八千人寇陇西,胁塞内诸种羌合步骑三万人击破陇西兵,杀大夏长。诏遣行征西将军刘尚、赵骑校尉赵世副之,将汉兵、羌、胡共三万人讨之。尚屯狄道,世屯罕;尚遣司马寇盱监诸郡兵,四面并会。迷唐惧,弃老弱,奔入临洮南。尚等追至高山,大破之,斩虏千余人。迷唐引去,汉兵死伤亦多,不能复追,乃还。[9]烧当羌部落首领迷唐率领部众八千人侵犯陇西郡,并裹胁塞内各羌人部落,共计步兵、骑兵三万人,打败了陇西郡郡兵,杀死大夏县长。和帝下诏,派遣刘尚代理征西将军,以越骑校尉赵世为刘尚的副手,率领汉兵和羌、胡兵,共三万人,进行讨伐。刘尚驻扎在狄道,赵世驻扎在罕。刘尚派司马寇盱监督各郡郡兵,从四面一同会合。迷唐感到恐惧,抛弃了部落中的老弱成员,逃到临洮之南。刘尚等人追击到高山,大败迷唐军,斩杀、俘获一千余人。迷唐退走。汉军也有大量死伤,不能再继续追赶,于是回师。 [10]九月,庚申,司徒刘方策免,自杀。 [10]九月庚申(二十四日),和帝颁策将刘方免官。刘方自杀。 [11]甲子,追尊梁贵人为皇太后,谥曰恭怀,追复丧制。冬,十月,乙酉,改葬梁太后及其姊大贵人于西陵。擢樊调为羽林左监。追封谥皇太后父竦为褒亲愍侯,遣使迎其丧,葬于恭怀皇后陵旁。征还竦妻子;封子棠为乐平侯,棠弟雍为乘氏侯,雍弟翟为单父侯,位皆特进,赏赐以巨万计,宠遇光于当世,梁氏自此盛矣。 [11]甲子(二十八日),和帝追尊梁贵人为皇太后,谥号“恭怀”,追补服丧。冬季,十月乙酉(十九日),将梁太后及她的姐姐梁大贵人之墓改葬到章帝陵墓之西。将樊调擢升为羽林左监。追封皇太后之父梁竦为褒亲侯,谥号为“愍”,派使者迎接他的灵柩,葬在梁太后墓旁。召回梁竦的妻子儿女,将梁竦的儿子梁棠封为乐平侯,将梁棠的弟弟梁雍封为乘氏侯,将梁雍的弟弟梁翟封为单父侯,全都位居特进。他们所得的赏赐极多,所蒙受的的恩宠和优待荣耀于当世。梁氏家族从此兴盛了。 清河王庆始敢求上母宋贵人冢,帝许之,诏太官四时给祭具。庆垂涕曰:“生虽不获供养,终得奉祭祀,私愿足矣!”欲求作祠堂,恐有自同恭怀梁后之嫌,遂不敢言,常泣向左右,以为没齿之恨。后上言:“外祖母王年老,乞诣雒阳疗疾,”于是诏宋氏悉归京师,除庆舅衍、俊、盖、暹等皆为郎。 清河王刘庆这才敢请求为母亲宋贵人祭扫坟墓。和帝应许,下诏命令太官春夏秋冬四季供应祭祀之物。刘庆流泪说道:“虽然不能在母亲生前供养,但最终能为她进行祭祀,我的心愿满足了!”他想请求为母亲建造祠堂,但又害怕有自比梁太后的嫌疑,于是不敢开口。他经常对左右随从哭泣,认为这是终身之憾。后来,他上书说:“我的外祖母王氏年事已高,请准许她到洛阳治病。”于是和帝下诏准许宋氏全家返回京城,并将刘庆的舅父宋衍、宋俊、宋盖、宋暹等全都任命为郎。 [12]十一月,癸卯,以光禄勋河南吕盖为司徒。 [12]十一月癸卯(初八),将光禄勋、河南人吕盖任命为司徒。 [13]十二月,丙寅,司空张奋罢。壬申,以太仆韩棱为司空。 [13]十二月丙寅(初一),将司空张奋免官。十二月壬申(初七),将太仆韩棱任命为司空。 [14]西域都护定远侯班超遣掾甘英使大秦、条支,穷西海,皆前世所不至,莫不备其风土,传其珍怪焉。及安息西界,临大海,欲渡,船人谓英曰:“海水广大,往来者逢善风,三月乃得渡,若遇迟风,亦有二岁者;故入海,人皆赍三岁粮,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,数有死亡者。”英乃止。 [14]西域都护、定远侯班超派遣属官甘英出使大秦帝国和条支王国。甘英走遍了西海一带,沿途所经,都是前代之人所未到过的地方,他在各处都全面了解风土人情,收集带走珍奇的物产。当他到达安息国西部边界的时候,遇到了大海。他打算渡过大海,船夫告诉他说:“海水广阔,航海者遇到顺风,要用三个月才能到达彼岸;如果遇到逆风,也有用两年的。所以,渡海的人都带上三年的口粮。海上容易使人怀恋乡土,经常有人死亡。”甘英这才作罢。 十年(戊戌、98)十年(戊戌,公元98年) [1]夏,五月,京师大水。 [1]夏季,五月,京城洛阳发生水灾。 [2]秋,七月,己巳,司空韩棱薨。八月,丙子,以太常太山巢堪为司空。 [2]秋季,七月己巳(疑误),司空韩棱去世。八月丙子(十五日),将太常太山人巢堪任命为司空。 [3]冬,十月,五州雨水。[3]冬季,十月,有五个州大雨成灾。 [4]行征西将军刘尚、越骑校尉赵世坐畏懦征,下狱,免。谒者王信领尚营屯罕,谒者耿谭领世营屯白石。谭乃设购赏,诸种颇来内附。迷唐恐,乃请降;信、谭遂受降罢兵。十二月,迷唐等帅种人诣阙贡献。 [4]代理征西将军刘尚、越骑校尉赵世被指控畏惧敌人、怯懦无能,被召回京城,下狱,免去官职。谒者王信率领刘尚的部队,驻扎在罕;谒者耿谭率领赵世的部队,驻扎在白石。耿谭便悬赏招降,有不少羌人部落前来依附。迷唐感到恐惧,就向汉军请降。于是王信、耿谭接受归降而罢兵。十二月,迷唐等率领本族人到京城朝见进贡。 [5]戊寅,梁节王畅薨。 [5]戊寅(十九日),梁节王刘畅去世。 [6]初,居巢侯刘般薨,子恺当嗣,称父遗意,让其弟宪,遁逃久之,有司奏绝恺国。肃宗美其义,特优假之,恺犹不出。积十余岁,有司复奏之,侍中贾逵上书曰:“孔子称:‘能以礼让为国乎?何有?’有司不原乐善之心,而绳以循常之法,惧非长克让之风,成含弘之化也。”帝纳之,下诏曰:“王法崇善,成人之美,其听宪嗣爵;遭事之宜,后不得以为比。”乃征恺,拜为郎。 [6]起初,居巢侯刘般去世,他的儿子刘恺应当继位。但刘恺声称遵从父亲的遗愿,要将爵位让给弟弟刘宪,自己却逃走了。刘恺逃走后很久,有关部门上书请求撤除他的封国。章帝赞美刘恺的义行,特别优待宽容,可刘恺还是不肯露面。过了十余年,有关部门重申原来的请求。侍中贾逵上书说:“孔子说:‘能够以礼让治国吗?这有什么困难?’有关部门不推究刘恺乐于为善的本意,而依照平常的法则处理此事,这恐怕不能鼓励礼让的风气,也不能成全宽容仁厚的教化。”和帝采纳了他的意见,下诏说:“王法推崇善举,助人完成美事。现准许刘宪袭爵。这是对特殊情况的权宜处理,以后不得以此为例。”于是征召刘恺,将他任命为郎。 [7]南单于师子死,单于长之子檀立,为万氏尸逐单于。 [7]南匈奴单于师子去世,前单于长的儿子檀继位,此即万氏尸逐单于。十一年(己亥、99) 十一年(己亥,公元99年) [1]夏,四月,丙寅,赦天下。 [1]夏季,四月丙寅(初九),大赦天下。 [2]帝因朝会,召见诸儒,使中大夫鲁丕与侍中贾逵、尚书令黄香等相难数事,帝善丕说,罢朝,特赐衣冠。丕因上疏曰:“臣闻说经者,传先师之言,非从己出,不得相让;相让则道不明,若规矩权衡之不可枉也。难者必明其据,说者务立其义,浮华无用之言,不陈于前,故精思不劳而道术愈章。法异者各令自说师法,博观其义,无令刍荛以言得罪,幽远独有遗失也。” [2]和帝利用朝会之机召见儒生,让中大夫鲁丕和侍中贾逵、尚书令黄香等,就儒家经书中的难点互相质疑。和帝赞同鲁丕的观点,散朝后,特别赏赐他礼服冠帽。于是鲁丕上书说:“我听说,讨论经书,乃是传述先师的理论,并非发表个人见解,不能相互退让。如果相互退让,道理就难以明白,如同圆规、方矩、秤锤、尺寸的标准不可随意增减一样。质疑的一定要说清根据,解答的务必讲明观点。那些华而不实的言辞,不在人前铺陈办列,因此神思不劳苦而道理却愈发明白。当意见分歧时,让各自申说先师的理论,以便面了解经典的大义,不使儒生们因言辞不当而获罪,不可唯独让那些精微深刻的见解有所遗漏。”十二年(庚子、100) 十二年(庚子,公元100年) [1]夏,四月,戊辰,秭归山崩。 [1]夏季,四月戊辰(十六日),秭归山发生山崩。 [2]秋,七月,辛亥朔,日有食之。 [2]秋季,七月辛亥朔(初一),出现日食。 [3]九月,戊午,太尉张免。丙寅,以大司农张禹为太尉。 [3]九月戊午(初九),将太尉张免职。丙寅(十七日),将大司农张禹任命为太尉。 [4]烧当羌豪迷唐既入朝,其余种人不满二千,饥窘不立,入居金城。帝令迷唐将其种人还大、小榆谷;迷唐以汉作河桥,兵来无常,故地不可复居,辞以种人饥饿,不肯远出。护羌校尉吴祉等多赐唐金帛,令谷市畜,促使出塞,种人更怀猜惊。是岁,迷唐复叛,胁将湟中诸胡寇钞而去,王信、耿谭、吴祉皆坐征。 [4]烧当羌人部落首领迷唐到京城洛阳朝见以后,他的残余部众已不足两千人,饥饿穷困无法生存,全部迁入金城居住。和帝命令迷唐率领部众返回大、小榆谷。而迷唐认为,汉朝修筑了河桥,军队来往无常,而旧地已不能再去居住,于是推辞说部众饥饿,不肯远行。护羌校尉吴祉等赐给迷唐很多金帛,命他购买谷物牲畜,催促早日出塞。但羌人却更加猜疑和惊恐。本年,迷唐再度叛乱,裹胁湟中地区各胡人部落,攻杀抢掠而去。王信、耿谭、吴祉三人全都因罪被征召入京。十三年(辛丑、101) 十三年(辛丑,公元101年) [1]秋,八月,己亥,北宫盛馔门阁火。 [1]秋季,八月己亥(二十五日),洛阳北宫盛馔门楼失火。 [2]迷唐复还赐支河曲,将兵向塞。护羌校尉周鲔与金城太守侯霸及诸郡兵、属国羌、胡合三万人至允川。侯霸击破迷唐,种人瓦解,降者六千余口,分徙汉阳、安定、陇西。迷唐遂弱,远逾赐支河首,依发羌居。久之,病死,其子来降,户不满数十。 [2]迷唐又回到赐支河曲,率兵接近汉朝边塞。护羌校尉周鲔和金城太守侯霸,率领各郡郡兵、附属国的羌兵、胡兵,共三万人,到达允川。侯霸打败迷唐,烧当部落瓦解,六千余人投降,将他们分别迁徙到汉阳、安定和陇西。迷唐从此势力衰弱,他越过赐支河源头远逃,投靠到发羌部落定居。多年以后,迷唐病死,他的儿子前来归降,部众已不足数十户。 [3]荆州雨水。 [3]荆州大雨成灾。 [4]冬,十一月,丙辰,诏曰:“幽、并、凉州户口率少,边役众剧,束修良吏进仕路狭。抚接夷狄,以人为本,其令缘边郡口十万以上,岁举孝廉一人,不满十万,二岁举一人,五万以下,三岁举一人。” [4]冬季,十一月丙辰(十四日),和帝下诏说:“幽州、并州、凉州地区户口大多稀少,而边境差役繁重,奉公守法的优秀官吏升迁困难。安抚外族和与异国交往,人才最为重要。现规定:边疆人口十万以上的郡,每年推举孝廉一人;人口不足十万的郡,每两年推举孝廉一人;人口五万以下的郡,每三年推举孝廉一人。” [5]鲜卑寇右北平,遂入渔阳,渔阳太守击破之。 [5]鲜卑进攻右北平,继而侵入渔阳。渔阳太守迎战,打败鲜卑军。 [6]戊辰,司徒吕盖以老病致仕。 [6]戊辰(二十六日),司徒吕盖因年老患病退休。 [7]巫蛮许圣以郡收税不均,怨恨,遂反;辛卯,寇南郡。 [7]巫山蛮人许圣因本郡官府征收赋税不均,心怀怨恨,于是起兵造反。辛卯(疑误),攻打南郡。十四年(壬寅、102) 十四年(壬寅,公元102年) [1]春,安定降羌烧何种反,郡兵击灭之。时西海及大、小榆谷左右无复羌寇。麋相曹凤上言:“自建武以来,西羌犯法者,常从烧当种起,所以然者,以其居大、小榆谷,土地肥美,有西海鱼盐之利,阻大河以为固。又,近塞诸种,易以为非,难以攻伐,故能强大,常雄诸种,恃其拳勇,招诱羌、胡。今者衰困,党援坏沮,亡逃栖窜,远依发羌。臣愚以为宜及此时建复西海郡县,规固二榆,广设屯田,隔塞羌、胡交关之路,遏绝狂狡窥欲之源。又殖谷富边,省委输之役,国家可以无西方之忧。”上从之,缮修故西海郡,徙金城西部都尉以戌之,拜凤为金城西部都尉,屯龙耆。后增广屯田,列屯夹河,合三十四部。其功垂立,会永初中,诸羌叛,乃罢。 [1]春季,安定郡原已归降的羌人烧何部落造反,被郡兵剿平。至此,西海及大、小榆谷一带,不再有羌人叛乱。麋国相曹凤上书说:“自从光武帝建武年代以来,西羌人犯法作乱,常由烧当部落发起。所以如此的原因,是由于烧当部落所居住的大、小榆谷,土地肥沃,享有西海的渔业、盐业收益,以大河作为固守的屏障。再者,靠近边塞的各部落,易于作乱,而汉朝又难以进行讨伐,所以他们能够强大起来,经常称雄于其他部落,并倚仗自己的实力和骁勇,招揽引诱羌人、胡人。如今烧当部落衰落困窘,孤立无援,仓惶逃亡,到远方投靠发羌部落。我认为应当乘这个时机重建恢复西海郡县,规划、控制大、小榆谷,广设屯田,切断边塞内外羌人、胡人的交往通道,遏止切断狂妄狡猾者觊觎的源泉。同时广种粮食,使边疆富庶,减少由内地向边塞运输粮秣的差役。这样,国家便可以没有西方的忧虑。”和帝听从了他的建议,下令对原西海郡进行修缮整治,命金城西部都尉府迁往该地戍守。又将曹凤任命为金城西部都尉驻扎龙耆。随后扩大垦田面积,在黄河西岸屯兵,共计有三十四部。这一事业即将告成时,恰逢安帝永初年间羌人各部落叛乱,于是废止。 [2]三月,戊辰,临辟雍飨射,赦天下。 [2]三月戊辰(二十七日),和帝临幸太学,饮宴射箭,举行飨射之礼。大赦天下。 [3]夏,四月,遣使者督荆州兵万余人,分道讨巫蛮许圣等,大破之。圣等乞降,悉徙置江夏。 [3]夏季,四月,派使者督领荆州兵一万余人,分路讨伐巫山蛮人许圣等,大败叛军。许圣等乞求投降。东汉朝廷将巫山蛮人全部迁徙安置到江夏。 [4]阴皇后多妒忌,宠遇浸衰,数怀恚恨。后外祖母邓朱,出入宫掖,有言后与朱共挟巫蛊道者;帝使中常侍张慎与尚书陈褒案之,劾以大逆无道,朱二子奉、毅,后弟辅皆考死狱中。六月,辛卯,后坐废,迁于桐宫,以忧死。父特进纲自杀,后弟轶、敞及朱家属徙日南比景。 [4]阴皇后忌妒心十分强烈,因和帝对她的宠幸逐渐减退,心中常怀怨恨。她的外祖母邓朱,出入往来于内宫,有人指控阴皇后和她一同施用巫蛊。和帝让中常侍张慎与尚书陈褒审讯核实,张、陈二人以“大逆无道”的罪名进行弹劾。邓朱的两个儿子邓奉、邓毅,以及阴皇后的弟弟阴辅都在狱中被拷打而死。六月辛卯(二十二日),阴皇后因罪罢黜,被迁到桐宫,忧愁而死。她的父亲特进阴纲自杀,弟弟阴轶、阴敞及邓朱的家属被流放到日南郡比景县。 [5]秋,七月,壬子,常山殇王侧薨,无子,立其兄防子侯章为常山王。 [5]秋季,七月壬子(十三日),常山殇王刘侧去世。因无子嗣,将他的哥哥防子侯刘章立为常山王。 [6]三州大水。 [6]有三个州发生水灾。 [7]班超久在绝域,年老思土,上书乞归曰:“臣不敢望到酒泉郡,但愿生入玉门关。谨遣子勇随安息献物入塞,及臣生在,令勇目见中土。”朝廷久之未报,超妹曹大家上书曰:“蛮夷之性,悖逆侮老;而超旦暮入地,久不见代,恐开奸之原,生逆乱之心。而卿大夫咸怀一切,莫肯远虑,如有卒暴,超之气力不能从心,便为上损国家累世之功,下弃忠臣竭力之用,诚可痛也!故超万里归诚,自陈苦急,延颈逾望,三年于今,未蒙省录。妾窃闻古者十五受兵,六十还之,亦有休息,不任职也。故妾敢触死为超求哀,丐超余年,一得生还,复见阙庭,使国家无劳远之虑,西域无仓卒之忧,超得长蒙文王葬骨之恩,子方哀老之惠。”帝感其言,乃征超还。八月,超至雒阳,拜为射声校尉;九月,卒。 [7]班超久在遥远的边域,因年老而思念故乡,上书请求回国。奏书说:“我不敢企望能到酒泉郡,但愿能活着进入玉门关。现在派遣我的儿子班勇随同安息国的进贡使者入塞,趁我尚在人世,让班勇亲眼看到中原的风土。”奏书呈上,朝廷久不答复。班超的妹妹曹大家上书说:“蛮夷生性欺老,而班超已经年迈,随时可能故世,却久不被人替代。我担心这将打开奸恶的源泉,使蛮夷萌生叛逆之心。但大臣们都只顾眼前,不肯作长远考虑。如果猝然有变,班超力不从心,将对上损害国家累世建立的功业,对下毁弃忠臣竭力经营的成果,实在是令人痛惜!因此,班超万里之外表示忠诚,陈述困苦急迫之情,伸长脖颈遥望,至今已经三年,但朝廷却没有考虑批准他的请求。我曾听说,在古代,十五岁当兵,六十岁复员,也有休息之日,年老便不再任职。因此我胆敢冒死代班超哀求,请在班超的余年,让他能够活着回来,再次看到京都城阙和皇家宫庭,使国家没有远方的忧虑,西域没有猝然的变故,而班超也能蒙受周文王埋葬骸骨的厚恩和田子方哀怜老马的仁慈。”和帝被班超的奏书所感动,于是召班超回国。本年八月,班超抵达洛阳,被任命为射声校尉。九月,班超去世。 超之被征,以戊己校尉任尚代为都护,尚谓超曰:“君侯在外国三十余年,而小人猥承君后,任重虑浅,宜有以诲之!”超曰:“年老失智。君数当大位,岂班超所能及哉!必不得已,愿进愚言:塞外吏士,本非孝子顺孙,皆以罪过徙补边屯;而蛮夷怀鸟兽之心,难养易败。今君性严急,水清无大鱼,察政不得下和,宜荡佚简易,宽小过,总大纲而已。”超去,尚私谓所亲曰:“我以班君当有奇策,今所言,平平耳。”尚后竟失边和,如超所言。 班超被召,戊己校尉任尚受命继任西域都护。任尚对班超说:“您在外国三十多年,而由我接替您的职务,责任重大,但我的见识短浅,希望您能予以指教!”班超说:“我年纪已老,智力衰退,而您多次担任高官,难道我班超能比得上吗!一定要我提建议,我就想贡献一点愚见。塞外的官吏士兵,本来就不是孝子顺孙,都是因为犯有罪过,而被迁徒塞外,守边屯戌。而西域各国,心如鸟兽,难于扶植,却容易叛离。如今您性情严厉急切,但清水无大鱼,明察之政不得人心,应当采取无所拘束、简单易行的政策,宽恕他们的小过,只总揽大纲而已。”班超走后,任尚私下对自己的亲信说:“我以为班君会有奇策,而他今天所说的这番话,不过平平罢了。”任尚后来终于断送了西域和平,正如班超的预言。 [8]初,太傅邓禹尝谓人曰:“吾将百万之众,未尝妄杀一人,后世必有兴者。”其子护羌校尉训,有女曰绥,性孝友,好书传,常昼修妇业,暮诵经典,家人号曰“诸生”。叔父陔曰:“尝闻活千人者子孙有封。兄训为谒者,使修石臼河,岁活数千人,天道可信,家必蒙福。”绥后选入宫为贵人,恭肃小心,动有法度,承事阴后,接抚同列,常克己以下之,虽宫人隶役,皆加恩借,帝深嘉焉。尝有疾,帝特令其母、兄弟入亲医药,不限以日数,贵人辞曰:“宫禁至重,而使外舍久在内省,上令陛下有私幸之讥,下使贱妾获不知足之谤,上下交损,诚不愿也!”帝曰:“人皆以数入为荣,贵人反以为忧邪!”每有宴会,诸姬竞自修饰,贵人独尚质素,其衣有与阴后同色者,即时解易,若并时进见,则不敢正坐离立,行则偻身自卑,帝每有所问,常逡巡后对,不敢先后言。阴后短小,举指时失仪,左右掩口而笑,贵人独怆然不乐,为之隐讳,若己之失。帝知贵人劳心曲体,叹曰:“修德之劳,乃如是乎!”后阴后宠衰,贵人每当御见,辄辞以疾。时帝数失皇子,贵人忧继嗣不广,数选进才 人以博帝意。阴后见贵人德称日盛,深疾之;帝尝寝病,危甚,阴后密言:“我得意,不令邓氏复有遗类!“贵人闻之,流涕言曰:“我竭诚尽心以事皇后,竟不为所。今我当从死,上以报帝之恩,中以解宗族之祸,下不令阴氏有人豕之讥。”即欲饮药。宫人赵玉者固禁止之,因诈言“属有使来,上疾已愈”,贵人乃止。明目,上果瘳。及阴后之废,贵人请救,不能得;帝欲以贵人为皇后,贵人愈称疾笃,深自闭绝。冬,十月,辛卯,诏立贵人邓氏为皇后;后辞让,不得已,然后即位。郡国贡献,悉令禁绝,岁时但供纸墨而已。帝每欲官爵邓氏,后辄哀请谦让,故兄骘终帝世不过虎贲中郎将。 [8]当初,太傅邓禹曾对人说:“我率领百万兵众,却不曾错杀一人,后世必有子孙兴起。”他的儿子、护羌校尉邓训,有个女儿名叫邓绥,性情孝顺友爱,喜好读书,经常白天学习妇女的活计,晚上诵读儒家经典,家人称她为“女学生”。她的叔父邓陔说:“我曾听说,救活一千人的,子孙将会受封。我的兄长邓训当谒者时,奉命修石臼河,每年救活数千人。天道可以信赖,我家必定蒙福。”后来,邓绥被选入后宫,当了贵人。她谦恭小心,举止合乎法度,侍奉阴皇后和同其他嫔妃相处时,总是克制自己,居人之下。即使是对宫人和作杂役的奴仆,也都施以恩惠和帮助。和帝对她深为赞赏。邓绥曾患病,和帝特命她的母亲和兄弟入宫照料医药,不限定天数。邓绥辞让说:“皇宫是最重要的禁地,而让外戚久住在内,上会给陛下召来宠幸私亲的讥讽,下将使我遭到不知足的非议,上下都要受损,我实在不愿如此!”和帝说:“人们都以亲属多次进宫为荣耀,你反而以此为忧虑吗!”每逢宴会,嫔妃们都争着修饰自己,唯独邓贵人喜欢朴素无华。她的衣服如有和阴皇后一样颜色的,便立即脱下换掉。若是和阴皇后同时进见,则不敢正坐或并立,行走时微躬上身,表示自己身分卑微。每当和帝有所询问,她总是退让在后,不敢先于阴皇后开口。阴皇后身材矮小,举止时有不合礼仪之处,左右随从之人掩口窃笑,唯独邓贵人忧而不乐,为阴皇后隐瞒遮掩,仿佛是自己的过失一样。和帝知道邓贵人的苦心和委屈,叹息道:“修养德性的辛劳,竟达到这种样子!”后来,阴皇后失宠,邓贵人每当遇到和帝召见,就借病推辞。当时和帝接连失去皇子,邓贵人担心后嗣不多,屡次挑选才人进献,以博取和帝的欢心。阴皇后见邓贵人的德望一天比一天高,十分嫉妒。和帝曾经卧病,情况非常危险,阴皇后暗中说:“我若是能够得意,就不让邓家再留下活口!”邓贵人听到这番话,流泪说道:“我全心全意地侍奉皇后,竟然得不到她的护佑。我今天应当跟随皇上去死,上报皇上的大恩,中解家族的灾祸,下不使阴氏如吕太后那样有‘人彘’的讥讽。”说完,就要喝毒药自杀。有个叫赵玉的宫人坚决阻止她,于是谎称:“适才有差人来,皇上的病已经好了。”邓贵人这才作罢。次日,和帝果然病愈。及至阴皇后被罢黜,邓贵人求情挽救,没有成功。和帝打算将邓贵人立为皇后,而邓贵人却愈发谦恭,她声称病重,闭门深居,把自己隔绝起来。本年冬季,十月辛卯(二十四日),和帝下诏,将邓贵人立为皇后。邓贵人表示辞让,不得已,然后才即位为皇后。她下令:各郡、各封国一律不再进贡物品,每年四季只供应纸墨而已。每当和帝想封邓氏家族官爵时,邓皇后总是苦苦哀求,表示谦让。因此,在和帝生前,她的哥哥邓骘的官职没有超过虎贲中郎将。 [9]丁酉,司空巢堪罢。 [9]十月丁酉(三十日),和帝将司空巢堪罢免。 [10]十一月,癸卯,以大司农沛国徐防为司空。防上疏,以为:“汉立博士十有四家,设甲乙之科以勉劝学者。伏见太学试博士弟子,皆以意说,不修家法,私相容隐,开生奸路。每有策试,辄兴诤讼,论议纷错,互相是非。孔子称‘述而不作’,又曰:‘吾犹及史之阙文’。今不依章句,妄生穿凿,以遵师为非义,意说为得理,轻侮道术,浸以成俗,诚非诏书实选本意。改薄从忠,三代常道;专精务本,儒学所先。臣以为博士及甲乙策试,宜从其家章句,开五十难以试之,解释多者为上第,引文明者为高说。若不依先师,义有相伐,皆正以为非。”上从之。 [10]十一月癸卯(初六),和帝将大司农、沛国人徐防任命为司空。徐防上书指出:“汉朝设立十四家博士,规定科别等级,用以鼓励学者。但是,我看到,太学考察博士弟子,都是凭个人的意见立说,并不钻研本家的理论,而私自互相包容,生出邪门歪道。每当进行策试,总是发生争执,议论纷纷,互相批驳。孔子称自己‘阐述先代圣贤的成说,自己并不创作’。又说:‘在我年轻时,还曾赶上见到史书上有缺文。’如今人们不依照经书原文的章句,自己妄加发挥,认为遵循先师是错误的,而自己的意见才正确合理,对传统经典学术轻蔑不敬,逐渐成为风气,这实在不符合陛下遴选人才的本意。改变浅薄的习俗,遵从忠诚之道,这是夏、商、周三代的一贯法则。专注而精心地研究经典大师的理论,是儒家学者的首要任务。我认为,对于博士和科别等级的策试,应当依从各家的经典传本,设立五十个问答来考试他们,解释周详的为上等,引文出处明确的为优秀。如果不根据先师学说,而是个人见解发生冲突,都一律作为错误予以纠正。”和帝听从了他的意见。 [11]是岁,初封大长秋郑众为乡侯。 [11]本年,和帝打破常例,首次将大长秋郑众封为乡侯。十五年(癸卯、103) 十五年(癸卯,公元103年) [1]夏,四月,甲子晦,日有食之。时帝遵肃宗故事,兄弟皆留京师,有司以日食阴盛,奏遣诸王就国。诏曰:“甲子之异,责由一人。诸王幼稚,早离顾复,弱冠相育,常有《蓼莪》、《凯风》之哀。选懦之恩,知非国典,且复宿留。” [1]夏季,四月甲子晦(三十日),出现日食。当时,和帝遵循章帝的前例,把兄弟们都留在京城。有关部门认为,日食意味着阴气过盛,上书请求派遣诸位亲王前往封国就位。和帝下诏说:“甲子那天出现日食,责任在朕一人身上。诸位亲王幼年时便早早地失去了父母的照顾,长大以后互相扶持,经常有《经》《蓼莪》篇和《凯风》篇中所吟咏的悲哀。手足亲情使我恋恋不舍,明知这样违背国法,但姑且再次让他们留居京城。” [2]秋,九月,壬午,车驾南巡,清河、济北、河间三王并从。 [2]秋季,九月壬午(二十日),和帝去南方巡视。清河王、济北王、河间王三王一同随从前往。 [3]四州雨水。 [3]有四个州大雨成灾。 [4]冬,十月,戊申,帝幸章陵;戊午,进幸云梦。时太尉张禹留守,闻车驾当幸江陵,以为不宜冒险远游,驿马上谏。诏报曰:“祠谒既讫,当南礼大江;会得君奏,临汉回舆而旋。”十一月,甲申,还宫。 [4]冬季,十月戊申(十七日),和帝临幸章陵。十月戊午(二十七日),又临幸云梦。当时太尉张禹在京城留守,他听说和帝要临幸江陵,认为不应冒险远行,便派官府驿马传送奏书进行劝阻。和帝下诏答复道:“祭祀先祖陵庙已毕,本当南下观瞻长江,恰好收到阁下的奏书,我只到达汉水便掉转车驾返回。”十一月甲申(二十三日),返回京城皇宫。 [5]岭南旧贡生龙眼、荔枝,十里一置,五里一侯,昼夜传送。临武长汝南唐羌上书曰:“臣闻上不以滋味为德,下不以贡膳为功。伏见交趾七郡献生龙眼等,鸟惊风发;南州土地炎热,恶虫猛兽,不绝于路,至于触犯死亡之害。死者不可复生,来者犹可救也。此二物升殿,未必延年益寿。”帝下诏曰:“远国珍羞,本以荐奉宗庙,苟有伤害,岂爱民之本。其敕太官勿复受献!” [5]以往,岭南地区进贡鲜龙眼和荔枝,十里设一个驿站,五里设一个岗亭,日夜不停地传送。临武县长汝南人唐羌上书说:“我听说,在上位的人不因享受美味而为有德,在下位的人不因进贡美味而为有功。我看到交趾州的七郡进贡鲜龙眼等物,一路疾驰,鸟惊风动。南方州郡土地炎热,毒虫猛兽在路上到处可见,传送贡物的人甚至会遭到死亡的危害。已死的人不能复活,后来的人仍可挽救。而将这两种水果献上殿堂,也不一定能使人延年益寿。”和帝下诏说:“边远地区进贡珍奇的美味,本是用来供奉宗庙。如果因此造成伤害,岂是爱护人民的本意!现在下令:太官不再接受此类贡品!” [6]是岁,初令郡国以日北至按薄刑。 [6]本年,首次命令各郡、各封国从夏至日开始审理轻刑案件。十六年(甲辰、104) 十六年(甲辰,公元104年) [1]秋,七月,旱。 [1]秋季,七月,发生旱灾。 [2]辛酉,司徒鲁恭免。 [2]辛酉(初四),将司徒鲁恭免职。 [3]庚午,以光禄勋张为司徒;八月,己酉,薨。冬,十月,辛卯,以司空徐防为司徒,大鸿胪陈宠为司空。 [3]庚午(十三日),将光禄勋张任命为司徒。八月己酉(二十二日),张去世。冬季,十月辛卯(初五),将司空徐防任命为司徒,将大鸿胪陈宠任命为司空。 [4]十一月,己丑,帝行幸缑氏,登百山。 [4]十一月己丑(疑误),和帝出行,临幸缑氏,登上百山。 [5]北匈奴遣使称臣贡献,愿和亲,修呼韩邪故约。帝以其旧礼不备,未许;而厚加赏赐,不答其使。 [5]北匈奴派遣使者称臣进贡,愿意和亲通好,请求重新修订呼韩邪单于00时代的旧约。和帝认为北匈奴不具备呼韩邪单于的礼数,没有接受请求,只给厚重的赏赐,不派使者回报。元兴元年(乙巳、105) 元兴元年(乙巳,公元105年) [1]春,高句骊王宫入辽东塞。寇略六县。 [1]春季,高句丽国王宫侵入辽东郡边塞,抢掠该郡下属六县。 [2]夏,四月,庚午,赦天下,改元。 [2]夏季,四月庚午(疑误),大赦天下,改年号。 [3]秋,九月,辽东太守耿夔击高句骊,破之。 [3]秋季,九月,辽东郡太守耿夔进攻高句丽,将高句丽军打败。[4]冬,十二月,辛未,帝崩于章德前殿。初,帝失皇子,前后十数,后生者辄隐秘养于民间,群臣无知者。及帝崩,邓皇后乃收皇子于民间。长子胜,有痼疾;少子隆,生始百余日,迎立以为皇太子,是夜,即皇帝位。尊皇后曰皇太后,太后临朝。是时新遭大忧,法禁未设,宫中亡大珠一箧;太后念欲考问,必有不辜,乃亲阅宫人,观察颜色,即时首服。又,和帝幸人吉成,御者共枉吉成以巫蛊事,下掖庭考讯,辞证明白。太后以吉成先帝左右,待之有恩,平日尚无恶言,今反若此,不合人情;更自呼见实核,果御者所为,莫不叹服以为圣明。 [4]冬季,十二月辛未(二十二日),和帝在章德前殿驾崩。当初,和帝的儿子接连夭亡,前后达十余人。后出生的皇子就被秘密地送到民间养育,群臣无人知晓。及至和帝驾崩,邓皇后才将皇子从民间收回。长子刘胜,身患久治不愈的顽疾;幼子刘隆,出生才一百多天。于是邓皇后将刘隆接回宫中,立为皇太子。当夜,刘降即位为皇帝。邓皇后被尊称为皇太后,临朝摄政。当时刚刚遭受大丧,法律、禁令还不完备,宫中丢失大珠一箱。邓太后想到,如果要审问,必会牵累无罪受冤的人。于是她亲自查看宫人,审视涉嫌者的面容神色。盗珠人当即自首认罪。再有,和帝的一个宠幸者叫吉成,侍从们一同诬陷他施用巫蛊害人。吉成被交付掖庭进行审讯,供词、证据都很清楚。但邓太后认为吉成是和帝身边的人,对他有恩,平时尚且不讲自己的坏话,如今反而采取这种手段,不合人情。于是她亲自下令传见吉成,重新核实,查出果然是出自侍从们的陷害。众人无不赞叹佩服,认为太后圣明。 [5]北匈奴重遣使诣敦煌贡献,辞以国贫未能备礼,愿请大使,当遣子入侍。太后亦不答其使,加赐而已。 [5]北匈奴再次派遣使者到敦煌进贡,解释说:由于我国贫穷,不能礼数周全,希望能请汉朝使者前来,北匈奴将派遣王子到汉朝充当人质。邓太后也没有派使者回报,只给予赏赐而已。 [6]雒阳令广汉王涣,居身平正,能以明察发奸伏,外行猛政,内怀慈仁。凡所平断,人莫不悦服,亦师以为有神,是岁卒官,百姓市道,莫不咨嗟流涕。涣丧西归,道经弘农,民庶皆设案于路,吏问其故,咸言:“平常持米到雒,为吏卒所钞,恒亡其半,自王君在事,不见侵枉,故来报恩。”雒阳民为立祠、作诗,每祭,辄弦歌而荐之。太后诏曰:“夫忠良之吏,国家之所以为治也,求之甚勤,得之至寡,今以涣子石为郎中,为劝劳勤。” [6]洛阳令广汉人王涣,为人正直,办事公平,能够洞察暗藏的奸邪,予以惩治。从表面看,他施行苛猛之政,而内心却十分仁慈。凡是他所作的判决,人们无不心悦诚服,整个京城都认为他似有神明相助。本年,王涣在任上去世,百姓们围住道路,无不叹息流泪。王涣的灵柩向西运回家乡,途经弘农时,当地人民全都在路旁设案摆盘,进行祭祀。官吏询问缘故,他们一致说道:“我们以往运米到洛阳,受到官吏和士卒的掠夺,总要损失一半。而自从王君到任,我们就不再遭受侵害和冤屈了,因此前来报恩。”洛阳人民为王涣建立祠庙,并作诗纪念他。每逢祭祀的时候,就奏乐歌唱这些诗篇。邓太后下诏说:“有了忠良的官吏,国家才得到治理。朝廷十分殷切地寻求这种官吏,但却极少得到。现任命王涣的儿子王石为郎中,以勉励那些任职劳苦而勤奋的官吏。”起玄黓执徐,尽旃蒙大荒落,凡十四年。
孝和皇帝下
◎ 永元四年壬辰,公元九二年
春,正月,遣大将军左校尉耿夔,授于除鞬印绶,使中郎将任尚,持节卫护屯伊吾,如南单于故事。
初,庐江周荣辟袁安府,安举奏窦、景及争立北单于事,皆荣所具草,窦氏客太尉掾徐齮深恶之,胁荣曰:“子为袁公腹心之谋,排奏窦氏,窦氏悍士、刺客满城中,谨备之矣!”荣曰:“荣,江淮孤生,得备宰士,纵为窦氏所害,诚所甘心!”因敕妻子:“若卒遇飞祸,无得殡敛,冀以区区腐身觉悟朝廷。”
三月,癸丑,司徒袁安薨。
闰月,丁丑,以太常丁鸿为司徒。
夏,四月,丙辰,窦宪还至京师。
六月,戊戌朔,日有食之。丁鸿上疏曰:“昔诸吕握权,统嗣几移;哀、平之末,庙不血食。故虽有周公之亲而无其德,不得行其势也。今大将军虽欲敕身自约,不敢僭差;然而天下远近,皆惶怖承旨。刺史、二千石初除,谒辞、求通待报,虽奉符玺,受台敕,不敢便去,久者至数十日,背王室,向私门,此乃上威损,下权盛也。人道悖于下,效验见于天,虽有隐谋。神照其情,垂象见戒,以告人君。禁微则易,救末者难;人莫不忽于微细以致其大,恩不忍诲,义不忍割,去事之后,未然之明镜也。夫天不可以不刚,不刚则三光不明;王不可以不强,不强则宰牧从横。宜因大变,改政匡失,以塞天意。”
丙辰,郡国十三地震。
旱,蝗。
窦氏父子兄弟并为卿、校,充满朝廷,穰侯邓叠、叠弟步兵校尉磊及母元、宪女婿射声校尉郭举、举父长乐少府璜共相交结;元、举并出入禁中,举得幸太后,遂共图为杀害,帝阴知其谋。是时,宪兄弟专权,帝与内外臣僚莫由亲接,所与居者阉宦而已。帝以朝臣上下莫不附宪,独中常侍钩盾令郑众,谨敏有心几,不事豪党,遂与众定议诛宪,以宪在外,虑其为乱,忍而未发。会宪与邓叠皆还京师。时清河王庆,恩遇尤渥,常入省宿止;帝将发其谋,欲得《外戚传》,惧左右,不敢使,令庆私从千乘王求,夜,独内之;又令庆传语郑众,求索故事。庚申,帝幸北宫,诏执金吾、五校尉勒兵屯卫南、北宫,闭城门,收捕郭璜、郭举、邓叠、邓磊,皆下狱死。遣谒者仆射收宪大将军印绶,更封为冠军侯,与笃、景、瑰皆就国。帝以太后故,不欲名诛宪,为选严能相督察之。宪、笃、景到国,皆迫令自杀。
初,河南尹张酺,数以正法绳治窦景,及窦氏败,酺上疏曰:“方宪等宠贵,群臣阿附唯恐不及,皆言宪受顾命之托,怀伊、吕之忠,至乃复比邓夫人于文母。今严威既行,皆言当死,不顾其前后,考折厥衷。臣伏见夏阳侯瑰每存忠善,前与臣言,常有尽节之心,检敕宾客,未尝犯法。臣闻王政骨肉之刑,有三宥之义,过厚不过薄。今议者欲为瑰选严能相,恐其迫切,必不完免,宜裁加贷宥,以崇厚德。”帝感共言,由是瑰独得全。窦氏宗族宾客以宪为官者,皆免归故郡。
初,班固奴尝醉骂洛阳令种兢,兢因逮考窦氏宾客,收捕固,死狱中。固尝著《汉书》,尚未就,诏固女弟曹寿妻昭踵而成之。
华峤论曰:固之序事,不激诡,不抑抗,赡而不秽,详而有体,使读之者亹亹而不厌,信哉其能成名也!固讥司马迁是非颇谬于圣人,然其论议,常排死节,否正直,而不叙杀身成仁之为美,则轻仁义,贱守节甚矣!
初,窦宪纳妻,天下郡国皆有礼庆。汉中郡亦当遣吏,户曹李郃谏曰:“窦将军椒房之亲,不修德礼而专权骄恣,危亡之祸,可翘足而待;愿明府一心王室,勿与交通。”太守固遣之,郃不能止,请求自行,许之。郃遂所在迟留以观其变,行至扶风而宪就国。凡交通者皆坐免官,汉中太守独不与焉。帝赐清河王庆奴婢、舆马、钱帛、珍宝,充牣其第。庆或时不安,帝朝夕问讯,进膳药,所以垂意甚备。庆亦小心恭孝,自以废黜,尤畏事慎法,故能保其宠禄焉。
帝除袁安子赏为郎,任隗子屯为步兵校尉,郑众迁大长秋。帝策勋班赏,众每辞多受少,帝由是贤之,常与之议论政事,宦官用权自此始矣。
秋,七月,己丑,太尉宋由以窦氏党策免,自杀。
八月,辛亥,司空任隗薨。
癸丑,以大司农尹睦为太尉。太傅邓彪以老病上还枢机职,诏许焉,以睦代彪录尚书事。
冬,十月,己亥,以宗正刘方为司空。
武陵、零陵、澧中蛮叛。
护羌校尉邓训卒,吏、民、羌、胡旦夕临者日数千人。羌、胡或以刀自割,又刺杀其犬马牛羊,曰:“邓使君已死,我曹亦俱死耳!”前乌桓吏士皆奔走道路,至空城郭;吏执,不听,以状白校尉徐傿,傿叹息曰:“此为义也!”乃释之。遂家家为训立祠,每有疾病,辄请祷求福。蜀郡太守聂尚代训为护羌校尉,欲以恩怀诸羌,乃遣译使招呼迷唐,使还居大、小榆谷。迷唐既还,遣祖母卑缺诣尚,尚自送至塞下,为设祖道,令译田汜等五人护送至庐落。迷唐遂反,与诸种共生屠裂汜等,以血盟诅,复寇金城塞。尚坐免。◎ 永元五年癸巳,公元九三年
春,正月,乙亥,宗祀明堂,登灵台,赦天下。
戊子,千乘贞王伉薨。
辛卯,封皇弟万岁为广宗王。
甲寅,太傅邓彪薨。
戊午,陇西地震。
夏,四月,壬子,绍封阜陵殇王兄鲂为阜陵王。
九月,辛酉,广宗殇王万岁薨,无子,国除。
初,窦宪既立于除鞬为此单于,欲辅归北庭,会宪诛而止。于除鞬自畔还北,诏遣将兵长史王辅以千馀骑与任尚共追讨,斩之,破灭其众。耿夔之破北匈奴也,鲜卑因此转徙据其地。匈奴馀种留者尚有十馀万落,皆自号鲜卑;鲜卑就此渐盛。
冬,十月,辛未,太尉尹睦薨。十一月,乙丑,太仆张酺为太尉。酺与尚书张敏等奏“射声校尉曹褒,擅制汉礼,破乱圣术,宜加刑诛。”书凡五奏。帝知酺守学不通,虽寝其奏,而汉礼遂不行。
是岁,武陵郡兵破叛蛮,降之。
梁王畅与从官卞忌祠祭求福,忌等谄媚云:“神言王当为天子。”畅与相应答,为有司所奏,请征诣诏狱。帝不许,但削成武、单父二县。畅惭惧,上疏深自刻责曰:“臣天性狂愚,不知防禁,自陷死罪,分伏显诛。陛下圣德,枉法曲平,横贷赦臣,为臣受污。臣知大贷不可再得,自誓束身约妻子,不敢复出入失绳墨,不敢复有所横费,租入有馀,乞裁食睢阳、穀熟、虞、蒙、宁陵五县,还馀所食四县。臣畅小妻三十七人,其无子者,愿还本家,自选择谨敕奴婢二百人,其馀所受虎贲、官骑及诸工技、鼓吹、仓头、奴婢、兵弩、厩马,皆上还本署。臣畅以骨肉近亲,乱圣化,污清流,既得生活,诚无心面目以凶恶复居大宫,食大国,张官属,藏什物,愿陛下加恩开许。”上优诏不听。
护羌校尉贯友遣译使构离诸羌,诱以财货,由是解散。乃遣兵出塞,攻迷唐于大、小榆谷,获首虏八百馀人,收麦数万斛。遂夹逢留大河筑城坞,作大航,造河桥,欲度兵击迷唐。迷唐率部落远徙,依赐支河曲。
单于顿屠何死,单于宣弟安国立。安国初为左贤王,无称誉;及为单于,单于適之子左谷蠡王师子以次转为左贤王。师子素勇黠多知,前单于宣及屯屠何皆爱其气决,数遣将兵出塞,掩击北庭,还,受赏赐,天子亦加殊异。由是国中尽敬师子而不附安国,安国欲杀之。诸新降胡,初在塞外数为师子所驱掠,多怨之。安国因是委计降者,与同谋议。师子觉其谋,乃别居五原界,每龙庭会议,师子辄称病不往。度辽将军皇甫稜知之,亦拥护不遣,单于怀愤益甚。◎ 永元六年甲午,公元九四年
春,正月,皇甫稜免,以执金吾硃徽行度辽将军。时单于与中郎将杜崇不相平,乃上书告崇;崇讽西河太守令断单于章,单于无由自闻。崇因与硃徽上言:“南单于安国,疏远故胡,亲近新降,欲杀左贤王师子及左台且渠刘利等;又,右部降者,谋共迫胁安国起兵背畔,请西河、上郡、安定为之儆备。”帝下公卿议,皆以为:“蛮夷反覆,虽难测知,然大兵聚会,必未敢动摇。今宜遣有方略使者之单于庭,与杜崇、硃徽及西河太守并力,观其动静。如无它变,可令崇等就安国会其左右大臣,责其部众横暴为边害者,共平罪诛。若不从命,令为权时方略,事毕之后。裁行赏赐,亦足以威示百蛮。”帝从之,于是徽、崇遂发兵造其庭。安国夜闻汉军至,大惊,弃帐而去。因举兵欲诛师子。师子先知,乃悉将庐落入曼柏城,安国追到城下,门闭,不得入。硃徽遣吏晓譬和之,安国不听。城既不下,乃引兵屯五原。崇、徽因发诸郡骑追赴之急,众皆大恐,安国舅骨都侯喜为等虑并被诛,乃格杀安国,立师子为亭独尸逐侯鞮单于。
己卯,司徒丁鸿薨。
二月,丁未,以司空刘方为司徒,太常张奋为司空。
夏,五月,城阳怀王淑薨,无子,国除。
秋,七月,京师旱。
西域都护班超发龟兹、鄯善等八国兵合七万馀人讨焉耆,到其城下,诱焉耆王广、尉犁王泛等于陈睦故城,斩之,传首京师;因纵兵钞掠,斩首五千馀级,获生口万五千人,更立焉耆左侯元孟为焉耆王。超留焉耆半岁,慰抚之。于是西域五十馀国悉纳质内属,至于海滨,四万里外,皆重译贡献。
南单于师子立,降胡五六百人夜袭师子,安集掾王恬将卫护士与战,破之。于是降胡遂相惊动,十五部二十馀万人皆反,胁立前单于屯屠何子薁鞮日逐王逢侯为单于,遂杀略吏民,燔烧邮亭、庐帐,将车重向朔方,欲度幕北。九月,癸丑,以光禄勋邓鸿行车骑将军事,与越骑校尉冯柱、行度辽将军硃徽将左右羽林、北军五校士及郡国迹射、缘边兵,乌桓校尉任尚将乌桓、鲜卑,合四万人讨之。时南单于及中郎将杜崇屯牧师城,逢侯将万馀骑攻围之。冬,十一月,邓鸿等至美稷,逢侯乃解围去,向满夷谷。南单于遣子将万骑及杜崇所领四千骑,与邓鸿等追击逢侯于大城塞,斩首四千馀级。任尚率鲜卑、乌桓要击逢侯于满夷谷,复大破之,前后凡斩万七千馀级。逢侯遂率众出塞,汉兵不能追而还。
以大司农陈宠为廷尉。宠性仁矜,数议疑狱,每附经典,务从宽恕,刻敝之风,于此少衰。
帝以尚书令江夏黄香为东郡太守,香辞以:“典郡从政,才非所宜,乞留备冗官,赐以督责小职,任之宫台烦事。”帝乃复留香为尚书令,增秩二千石,甚见亲重。香亦祗勤物务,忧公如家。◎ 永元七年乙未,公元九五年
春,正月,邓鸿等军还,冯柱将虎牙营留屯五原。鸿坐逗留失利,下狱死。后帝知硃徽、杜崇失胡和,又禁其上书,以致胡反,皆征下狱死。夏,四月,辛亥朔,日有食之。
秋,七月,乙巳,易阳地裂。
九月,癸卯,京师地震。
乐成王党坐贼杀人,削东光、鄡二县。◎ 永元八年丙申,公元九六年
春,二月,立贵人阴氏为皇后。后,识之曾孙也。
夏,四月,癸亥,乐成靖王党薨。子哀王崇立,寻薨,无子,国除。
五月,河内、陈留蝗。
南匈奴右温禺犊王乌居战畔出塞。秋,七月,度辽将军庞奋、越骑校尉冯柱追击破之,徙其馀众及诸降胡二万馀人于安定、北地。
东师后部王涿鞮反,击前王尉毕大,获其妻子。
九月,京师蝗。
冬,十月,乙丑,北海王威以非敬王子,又坐诽谤,自杀。
十二月,辛亥,陈敬王羡薨。
丁巳,南宫宣室殿火。
护羌校尉贯友卒,以汉阳太守史充代之。充至,遂发湟中羌、胡出塞击迷唐。迷唐迎败充兵,杀数百人。充坐征,以代郡太守吴祉代之。◎ 永元九年丁酉,公元九七年
春,三月,庚辰,陇西地震。
癸巳,济南安王康薨。
西域长史王林击车师后王,斩之。
夏,四月,丁卯,封乐成王党子巡为乐成王。
五月,封皇后父屯骑校尉阴纲为吴防侯,以特进就第。
六月,旱,蝗。
秋,八月,鲜卑寇肥如,辽东太守祭参坐沮败,下狱死。
闰月,辛巳,皇太后窦氏崩。初,梁贵人既死,宫省事秘,莫有知帝为梁氏出者。舞阴公主子梁扈遣从兄礻亶奏记三府,以为“汉家旧典,崇贵母氏,而梁贵人亲育圣躬,不蒙尊号,求得申议。”太尉张酺言状,帝感恸良久,曰:“于君意若何?”酺请追上尊号,存录诸舅。帝从之,会贵人姊南阳樊调妻A148上书自讼曰:“妾父竦冤死牢狱,骸骨不掩;母氏年逾七十,及弟棠等远在绝域,不知死生。愿乞收竦朽骨,使母、弟得归本郡。”帝引见A148,乃知贵人枉殁之状。三公上奏,“请依光武黜吕太后故事,贬窦太后尊号,不宜合葬先帝,”百官亦多上言者。帝手诏曰:“窦氏虽不遵法度,而太后常自减损。朕奉事十年,深惟大义,礼,臣子无贬尊上之文,恩不忍离,义不忍亏。案前世,上官太后亦无降黜,其勿复议。”丙申,葬章德皇后。
烧当羌迷唐率众八千人寇陇西,胁塞内诸种羌合步骑三万人击破陇西兵,杀大夏长。诏遣行征西将军刘尚、越骑校尉赵世副之,将汉兵、羌、胡共三万人讨之。尚屯狄道,世屯枹罕;尚遣司马寇盱监诸郡兵,四面并会。迷唐惧,充老弱,奔入临洮南。尚等追至高山,大破之,斩虏千馀人,迷唐引去,汉兵死伤亦多,不能复追。乃还。
九月,庚申,司徒刘方策免,自杀。
甲子,追尊梁贵人为皇太后,谥曰恭怀,追服丧制。冬,十月,乙酉,改葬梁太后及其姊大贵人于西陵。擢樊调为羽林左监。追封谥皇太后父竦为褒亲愍侯,遣使迎其丧,葬于恭怀皇后陵傍。征还竦妻子;封子棠为乐平侯,棠弟雍为乘氏侯,雍弟翟为单父侯,位皆特进,赏赐以巨万计,宠遇光于当世,梁氏自此盛矣。
清河王庆始敢求上母宋贵人冢,帝许之,诏太官四时给祭具。庆垂涕曰:“生虽不获供养,终得奉祭祀,私愿足矣!”欲求作祠堂,恐有自同恭怀梁后之嫌,遂不敢言,常泣向左右,以为没齿之恨。后上言:“外祖母王年老,乞诣雒阳疗疾。”于是诏宋氏悉归京师,除庆舅衍、俊、盖、暹等皆为郎。
十一月,癸卯,以光禄勋河南吕盖为司徒。
十二月,丙寅,司空张奋罢。壬申,以太仆韩稜为司空。
西域都护定远侯班超遣掾甘英使大秦、条支,穷西海,皆前世所不至,莫不备其风土,传其珍怪焉。及安息西界,临大海,欲度,船人谓英曰:“海水广大,往来者逢善风,三月乃得度,若遇迟风,亦有二岁者。故入海,人皆赍三岁粮。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,数有死亡者。”英乃止。◎ 永元十年戊戌,公元九八年
夏,五月,京师大水。
秋,七月,己巳,司空韩稜薨。八月,丙子,以太常太山巢堪为司空。
冬,十月,五州雨水。
行征西将军刘尚、越骑校尉赵世坐畏懦征,下狱,免。谒者王信领尚或屯枹罕,谒者耿谭领世营屯白石。谭乃设购赏,诸种颇来内附,迷唐恐,乃请降;信、谭遂受降罢兵。十二月,迷唐等率种人诣阙贡献。
戊寅,梁节王畅薨。初,居巢侯刘般薨,子恺当嗣,称父遗意,让其弟宪,遁逃久之,有司奏请绝恺国。肃宗美其义,特优假之,凯犹不出。积十馀岁,有司复奏之,侍中贾逵上书曰:“孔子称‘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’。有司不原乐善之心,而绳以循常之法,惧非长克让之风,成含弘之化也。”帝纳之,下诏曰:“王法崇善,成人之美,其听宪嗣爵。遭事之宜,后不得以为比。”乃征恺,拜为郎。
南单于师子死,单于长之子檀立,为万氏尸逐鞮单于。◎ 永元十一年己亥,公元九九年
夏,四月,丙寅,赦天下。
帝因朝会,召见诸儒,使中大夫鲁丕与侍中贾逵、尚书令黄香等相难数事,帝善丕说,罢朝,特赐衣冠。丕因上疏曰:“臣闻说经者,传先师之言,非从己出,不得相让;相让则道不明,若规矩权衡之不可枉也。难者必明其据,说者务立其义,浮华无用之言,不陈于前,故精思不劳而道术愈章。法异者各令自说师法,博观其义,无令刍荛以言得罪,幽远独有遗失也。”◎ 永元十二年庚子,公元一零零年
夏,四月,戊辰,秭归山崩。
秋,七月,辛亥朔,日有食之。
九月,戊午,太尉张酺免。丙寅,以大司农张禹为太尉。
烧当羌豪迷唐既入朝。其馀种人不满二千,饥窘不立,入居金城。帝令迷唐将其种人还大、小榆谷;迷唐以汉作河桥,兵来无常,故地不可复居,辞以种人饥饿,不肯远出。护羌校尉吴祉等多赐迷唐金帛,令籴谷市畜。促使出塞,种人更怀猜惊。是岁,迷唐复叛,胁将湟中诸胡寇钞而去,王信、耿谭、吴祉皆坐征。◎ 永元十三年辛丑,公元一零一年
秋,八月,己亥,北宫盛馔门阁火。
迷唐复还赐支河曲,将兵向塞。护羌校尉周鲔与金城太守侯霸及诸郡兵、属国羌、胡合三万人出塞至允川。侯霸击破迷唐,种人瓦解,降者六千馀口,分徙汉阳、安定、陇西。迷唐遂弱,远逾赐支河首,依发羌居。久之,病死,其子来降,户不满数十。
荆州雨水。
冬,十一月,丙辰,诏曰:“幽、并、凉州户口率少,边役众剧,束脩良吏进仕路狭。抚接夷狄,以人为本,其令缘边郡口十万以上,岁举孝廉一人,不满十万,二岁举一人,五万以下,三岁举一人。”鲜卑寇右北平,遂入渔阳,渔阳太守击破之。
戊辰,司徒吕盖以老病致仕。
巫蛮许圣以郡收税不均,怨恨,遂反;辛卯,寇南郡。◎ 永元十四年壬寅,公元一零二年
春,安定降羌烧何种反,郡兵击灭之。时西海及大、小榆谷左右无复羌寇,隃麋相曹凤上言:“自建武以来,西羌犯法者,常从烧当种起,所以然者,以其居大、小榆谷,土地肥美,有西海鱼盐之利,阻大河以为固。又,近塞内诸种,易以为非,难以攻伐,故能强大,常雄诸种,恃其权勇,招诱羌、胡。今者衰困,党援坏沮,亡逃栖窜,远依发羌。臣愚以为宜及此时建复西海郡县,规固二榆,广设屯田,隔塞羌、胡交关之路,遏绝狂狡窥欲之源。又殖谷富边,省委输之役,国家可以无西方之忧。”上从之,缮修故西海郡,徙金城西部都尉以戍之,拜凤为金城西部都尉,屯龙耆。后增广屯田,列屯夹河,合三十四部。其功垂立,会永初中诸羌叛,乃罢。
三月,戊辰,临辟雍飨射,赦天下。
夏,四月,遣使者督荆州兵万馀人,分道讨巫蛮许圣等,大破之。圣等乞降,悉徙置江夏。
阴皇后多妒忌,宠遇浸衰,数怀恚恨。后外祖母邓硃,出入宫掖,有言后与硃共挟巫蛊道者;帝使中常侍张慎与尚书陈褒案之,劾以大逆无道,硃二子奉、毅,后弟辅皆考死狱中。六月,辛卯,后坐废,迁于桐宫,以忧死。父特进纲自杀,后弟轶、敞及硃家属徙日南比景。
秋,七月,壬子,常山殇王侧薨,无子,立其兄防子侯章为常山王。
三州大水。
班超久在绝域,年老思土,上书乞归曰:“臣不敢望到酒泉郡,但愿生入玉门关。谨遣子勇随安息献物入塞,及臣生在,令勇目见中土。”朝廷久之未报,超妹曹大家上书曰:“蛮夷之性,悖逆侮老;而超旦暮入地,久不见代,恐开奸宄之源,生逆乱之心。而卿大夫咸怀一切,莫肯远虑,如有卒暴,超之气力不能从心,便为上损国家累世之功,下弃忠臣竭力之用,诚可痛也!故超万里归诚,自陈苦急,延颈逾望,三年于今,未蒙省录。妾窃闻古者十五受兵,六十还之,亦有休息,不任职也。故妾敢触死为超求哀,匄超馀年,一得生还,复见阙庭,使国家无劳远之虑,西域无仓卒之忧,超得长蒙文王葬骨之恩,子方哀老之惠。”帝感其言,乃征超还。八月,超至洛阳,拜为射声校尉;九月,卒。超之被征,以戊己校尉任尚代为都护。尚谓超曰:“君侯在外国三十馀年,而小人猥承君后,任重虑浅,宜有以诲之!”超曰:“年老失智。君数当大位,岂班超所能及哉!必不得已,愿进愚言:塞外吏士,本非孝子顺孙,皆以罪过徙补边屯;而蛮夷怀鸟兽之心,难养易败。今君性严急,水清无大鱼,察政不得下和,宜荡佚简易,宽小过,总大纲而已。”超去,尚私谓所亲曰:“我以班君当有奇策,今所言,平平耳。”尚后竟失边和,如超所言。
初,太傅邓禹尝谓人曰:“吾将百万之众,未尝妄杀一人,后世必有兴者。”其子护羌校尉训,有女曰绥,性孝友,好书传,常昼修妇业,暮诵经典,家人号曰“诸生”。叔父陔曰:“尝闻活千人者子孙有封。兄训为谒者,使修石臼河,岁活数千人,天道可信,家必蒙福。”绥后选入宫为贵人,恭肃小心,动有法度,承事阴后,接抚同列,常克己以下之,虽宫人隶役,皆加恩借,帝深嘉焉。尝有疾,帝特令其母、兄弟入亲医药,不限以日数,贵人辞曰:“宫禁至重,而使外舍久在内省,上令陛下有私幸之讥,下使贱妾获不知足之谤,上下交损,诚不愿也!”帝曰:“人皆以数入为荣,贵人反以为忧邪!”每有宴会,诸姬竞自修饰,贵人独尚质素,其衣有与阴后同色者,即时解易,若并时进见,则不敢正坐离立,行则偻身自卑,帝每有所问,常逡巡后对,不敢先后言。阴后短小,举止时失仪,左右掩口而笑,贵人独怆然不乐,为之隐讳,若己之失。帝知贵人劳心曲体,叹曰:“修德之劳,乃如是乎!”后阴后宠衰,贵人每当御见,辄辞以疾。时帝数失皇子,贵人忧继嗣不广,数选进才人以博帝意。阴后见贵人德称日盛,深疾之。帝尝寝病,危甚,阴后密言:“我得意,不令邓氏复有遗类!”贵人闻之,流涕言曰:“我竭诚尽心以事皇后,竟不为所祐。今我当从死,上以报帝之恩,中以解宗族之祸,下不令阴氏有人豕之讥。”即欲饮药,宫人赵玉者固禁之,因诈言“属有使来,上疾已愈”,贵人乃止。明日,上果瘳。及阴后之废,贵人请救,不能得。帝欲以贵人为皇后,贵人愈称疾笃,深自闭绝。冬,十月,辛卯,诏立贵人邓氏为皇后;后辞让,不得已,然后即位。郡国贡献,悉令禁绝,岁时但供纸墨而已,帝每欲官爵邓氏,后辄哀请谦让,故兄骘终帝世不过虎贲中郎将。
丁酉,司空巢堪罢。
十一月,癸卯,以大司农沛国徐防为司空。防上疏,以为:“汉立博士十有四家,设甲乙之科以勉劝学者。伏见太学试博士弟子,皆以意说,不修家法,私相容隐,开生奸路。每有策试,辄兴诤讼,论议纷错,互相是非。孔子称‘述而不作’,又曰‘吾犹及史之阙文’。今不依章句,妄生穿凿,以遵师为非义,意说为得理,轻侮道术,浸以成俗,诚非诏书实选本意。改薄从忠,三代常道;专精务本,儒学所先。臣以为博士及甲乙策试,宜从其家章句,开五十难以试之,解释多者为上第,引文明者为高说。若不依先师,义有相伐,皆正以为非。”上从之。
是岁,初封大长秋郑众为巢刂乡侯。◎ 永元十五年癸卯,公元一零三年
夏,四月,甲子晦,日有食之。时帝遵肃宗故事,兄弟皆留京师,有司以日食阴盛,奏遣诸王就国。诏曰:“甲子之异,责由一人。诸王幼稚,早离顾复,弱冠相育,常有《蓼莪》、《凯风》之哀。选儒之恩,知非国典,且复宿留。”
秋,九月,壬年,车驾南巡,清河、济北、河间三王并从。
四州雨水。
冬,十月,戊申,帝幸章陵;戊午,进幸云梦。时太尉张禹留守,闻车驾当幸江陵,以为不宜冒险远游,驿马上谏。诏报曰:“祠谒既讫,当南礼大江;会得君奏,临汉回舆而旋。”十一月,甲申,还宫。
岭南旧献生龙眼、荔枝,十里一置,五里一候,昼夜传送。临武长汝南唐羌上书曰:“臣闻上不以滋味为德,下不以贡膳为功。伏见交趾七郡献生龙眼等,鸟惊风发;南州土地炎热,恶虫猛兽,不绝于路,至于触犯死亡之害。死者不可复生,来者犹可救也。此二物升殿,未必延年益寿。”帝下诏曰:“远国珍羞,本以荐奉宗庙,苟有伤害,岂爱民之本,其敕太官勿复受献!”
是岁,初令郡国以日北至按薄刑。◎ 永元十六年甲辰,公元一零四年
秋,七月,旱。
辛酉,司徒鲁恭免。
庚午,以光禄勋张酺为司徒;八月,己酉,酺薨。
冬,十月,辛卯,以司空徐防为司徒,大鸿胪陈宠为司空。
十一月,己丑,帝行幸缑氏,登百岯山。
北匈奴遣使称臣贡献,愿和亲,修呼韩邪故约。帝以其旧礼不备,未许;而厚加赏赐,不答其使。◎ 元兴元年乙巳,公元一零五年
春,高句骊王宫入辽东塞,寇略六县。夏,四月,庚午,赦天下,改元。
秋,九月,辽东太守耿夔击高句骊,破之。冬,十二月,辛未,帝崩于章德前殿。初,帝失皇子,前后十数,后生者辄隐秘养于民间,群臣无知者。及帝崩,邓皇后乃收皇子于民间。长子胜,有痼疾;少子隆,生始百馀日,迎立以为皇太子,是夜,即皇帝位。尊皇后曰皇太后,太后临朝。是时新遭大忧,法禁未设,宫中亡大珠一箧;太后念欲考问,必有不辜,乃亲阅宫人,观察颜色,即时首服。又,和帝幸人吉成御者共枉吉成以巫蛊事,下掖庭考讯,辞证明白。太后以吉成先帝左右,待之有恩,平日常无恶言,今反若此,不合人情;更自呼见实核,果御者所为,莫不叹服以为圣明。
北匈奴重遣使诣敦煌贡献,辞以国贫未能备礼,愿请大使,当遣子入侍。太后亦不答其使,加赐而已。
雒阳令广汉王涣,居身平正,能以明察发擿奸伏,外行猛政,内怀慈仁。凡所平断,人莫不悦服,京师以为有神。是岁卒官,百姓市道,莫不咨嗟流涕。涣丧西归,道经弘农,民庶皆设般木案于路,吏问其故,咸言:“平常持米到雒,为吏卒所钞,恒亡其半,自王君在事,不见侵枉,故来报恩。”雒阳民为立祠、作诗,每祭,辄弦歌而荐之。太后诏曰:“夫忠良之吏,国家之所以为治也,求之甚勤,得之至寡,今以涣子石为郎中,以劝劳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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